黑杖塔上的下午茶會,終究還是不歡而散。
在禮節上,黑杖凱爾本是做到了十足恭敬——此方天地神道大興,神靈顯聖也好,化作凡人行走人間也罷,都有大量的前例可循。作為魔法女神在人間的代行者,凱爾本對接待一位神靈的化身,也算是輕車熟路。
但是這位鬚髮黑白分明的傳奇大魔法師,還是或多或少有點不滿。
冒充“傳奇靈能大師”的某位神靈,對那位又記仇又喜歡耍弄陰謀的蜘蛛神後,可以盡情在戰略上藐視對方。
但是遭了無妄之災的深水城,哪能不考慮那些地下卓爾城邦接下來的復仇行動?
從最北方的銀月聯邦,到深水城周邊的諸多友好城市,該聯絡的聯絡,該預警的預警。
長鞍鎮、無冬城、銀月城這些傳統盟友不用說了,安姆、博德之門這些商業合作伙伴也要示警,分佈在各地森林裡的德魯伊教團和精靈村落也不能不考慮。
誰讓凱爾本這位大魔法師,也是豎琴手同盟的一員,負責的就是大陸西北部的事務呢?
在這一堆憑空多出的麻煩裡,某個身為麻煩之源的傢伙還要時不時給凱爾本多找點事做。
第二天,“伊德里爾大師”就一臉神清氣爽地再度登門,彷彿和蜘蛛神後大戰一場的人根本不是他本人一樣。
就算凱爾本避而不見,為黑杖塔服務的法師們還是將一份指名送交“深水城最高統治者”的包裹送進了凱爾本的實驗室。
那是一張魔法卷軸,或者說看上去“像是魔法卷軸”的東西。
在卷軸上,用紅寶石粉末描畫著一個太過簡略的徽記,八條橫線,四長四短,看上去就像兩張咧嘴大笑的臉正在疊羅漢,讓人馬上聯想起某個駐留主物質界不肯離開的神靈。
作為老資格的傳奇法師,也是老資格的博物學者,凱爾本在施法者圈子裡見過太多有怪癖的魔法師,也知道很多法師都喜歡用魔力構造一個私人徽記,作為他們的“紋章”使用。
但是一位神靈留下的徽記,可不像法師徽記那樣只是作為身份識別的標誌來使用。每一個神靈的標識,那些被聖職者稱為“聖徽”的印記,都是神靈的力量與教義的直觀表述。
反正凱爾本是看不出來,這個“一條長線,兩條短線,一條長線”互相疊加的圖案,表述了什麼東西。
唯一能夠理解的,也只有這張卷軸裡似乎留存著某個冒牌靈能大師的力量。
如果可以的話,凱爾本是一點不想和一位逗留主物質界的神靈多打交道。很明顯,這一位的處世哲學就和晨曦之主這些激進派神靈是一個路子,要的就是除惡務盡,凱爾本一貫主張的善惡平衡,在對方眼裡只怕還沒有小酒館裡的一個笑話值錢。
最關鍵的是,這位化名伊德里爾大師的神靈,難道沒有自己的虔誠祭司嗎?幹什麼事都麻煩魔法女神的選民,這是什麼毛病?
這些念頭才一起來,凱爾本就直接將它們全部掐滅,一位神靈的感知力遠遠超過凡人,特別是自己距離人家還這麼近!
但他念頭才起,卷軸上的徽記上火光灼燃,一頭通體燃燒火焰的火鳥翩然飛起,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暴飲暴食過量的肥雞仔。只是這隻小火雞頭頂翹起一朵火雲般的翎毛,背上端坐著一個捧劍孩童,頭戴一頂精靈風格濃郁的寶石羽冠,身上只裹了一件火羽織成的短裘,袒臂赤足,眉目如畫,特別是精靈般的尖耳,似乎透露出一些別樣訊息。
作為一位壽命漫長的傳奇魔法師,凱爾本甚至不需要去辨認這小傢伙身上濃郁豐沛的火元素氣息,就能從那種似靈能、似元素、似上層界生物的複合氣息裡,感知到屬於某位神靈的特殊味道。
凱爾本低下頭,看了一眼這個可愛的小傢伙:“你是為伊德里爾大師服務的上層界生物嗎?”
“天界生物”這個詞很快地激怒了這個小不點,肥咚咚的胖雞仔吃力地扇動起一對小短翅膀,載著小不點升到了凱爾本面對面的高度:“注意你的言辭,臭鼬頭的老爺爺!吾是君上麾下二十四部七元解厄天童使者……咳嗯,按當地話應該是‘傳播愛與和平、撫平苦難傷痛的七曜使’?不管啦,總而言之,我帶來了君上的好意,還有強而有力的締結友誼之手。”
對著那位愛玩神秘主義又我行我素的“伊德里爾大師”,凱爾本是沒什麼好脾氣,但是對著一個孩兒臉的小傢伙,凱爾本還算是一位溫和的長者。
注視著面前小小的七曜使,凱爾本無奈地一笑:“好吧,說說看,伊德里爾大師又打算創造什麼樣的豐功偉業?闖入無底深淵,將所有的惡魔消滅乾淨?”
“並不是。”小傢伙一昂頭,手中那把比牙籤長不了多少的袖珍寶劍指了指卷軸上的徽記,“君上他願意給與豎琴手同盟一些小小的幫助,只要奮戰在大陸各條秘密戰線上的豎琴手們,肯將這個徽記傳播到每個苦難深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