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習慣在陽光下活動的種族,如果沒有極嚴苛的訓練,很難養成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警戒一切的習慣。
但對於卓爾男子而言,諸如睡眠中握著武器,時刻留心身後的任何響動,絕不接受任何同性遞過來的食物和飲料,都是生活中的常識。
大部分卓爾男子用淺眠作為休息,擁有施法者資質的卓爾男子則用冥想代替淺眠,沉睡而不設防的狀態只會讓自己在夢中被殺死;來自同類的冷箭和背刺,比女祭司們揮舞的蛇首鞭更為常見;不論是上司還是下屬,沒有卓爾精靈會喜歡另外一個卓爾精靈,背叛的毒藥在空氣、食物和水中瀰漫。
如果不是蛛後羅絲的存在,依靠她君臨幽暗地域的神威,卓爾精靈這種毫無向心力的扭曲病態社會早在數千年前就崩潰了。
莫雲那沒有家族徽記的黑色斗篷在頭骨港陰暗的小巷中忽隱忽現,他那修剪整齊的短髮,既沒有編成辮子,也沒有束成馬尾,這是卓爾浪人的特有髮型,也是扭曲的卓爾社會階級形態在服飾上的投射。
如果他獲得了某個卓爾城市的居留權,不論是作為家族士兵還是家族附庸的工匠,都必須將頭髮編成髮辮。
同樣的,如果他能依靠容貌爬上某位貴族女牧師的床,或者以出色的戰技而被招納成為某個家族的武技長,那麼作為“侍父”這個卓爾精靈社會特有的、介乎“丈夫”與“男寵”之間的身份,他將獲得貴族地位,得以將白髮紮起馬尾來。
但一頭短髮的莫雲,表示他既不是某個卓爾城市的居民,也不是可敬畏的卓爾貴族,那就意味著對這樣的浪人出手,不會招致任何的報復行動。
畢竟,誰能相信在卓爾精靈之間存在著任何懦弱的地上種所謂的“感情”?
藏身在黑影中的卓爾浪人們隱隱地分散開去,在頭骨港的生活中,他們或多或少地感染了一點地上種的特徵,稍稍有了一點同伴意識
雖然,在有利益可以交換的時候,賣隊友依然是這些地表流浪者的第一選擇,但起碼他們懂得了一點狼群式的抱團取暖的方式。
沒人注意到,有粘稠的黑泥無聲地在陰影中蠕動,很有耐心地從路面和牆磚的縫隙間滲透出來。
為首的卓爾精靈抬起了手臂,護腕上那根塗黑了的刺餵過強效的麻醉藥,甚至藥物的配製專門考慮過卓爾精靈本身對藥物極強的耐受性。這種麻醉針自然是從卓爾城市裡流出的東西,就連它的配方也用到了大量幽暗地域特產的蕈類,對於這些很難重返故鄉的浪人而言,這樣的麻醉針是用一支少一支。
但是在禁止販賣奴隸的深水城,一個稀有的俊秀卓爾奴隸,值得這個價。
然而這些卓爾浪人所不知道的地方,看似謹慎地向前移動的莫雲,全身的肌肉已經緊繃,呼吸早已調整,無形的精神力牢牢地鎖定了這些逗留地表的同族。
比起過去,在他從魔索布萊城到深水城的這段漫長旅途中,近十天內,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在不斷地提高。
不用藉助卓爾精靈在黑暗中捕捉微光和熱量的特殊視覺,僅僅憑藉精神力的外放,就可以感知到黑暗中那些對自己懷有惡意的存在。
雖然還沒有正式獲得那些不亞於魔法的精神異能,單憑這一點,他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心靈異能者了。
感受到那些帶著惡意、彷彿商人撫弄商品一樣的貪婪目光,莫雲的表情依然是一個成熟的卓爾戰士那樣冷淡而優雅,但他在護腕上的兇暴蜥蜴雕像裡已經裝好了三根血酸毒針。
首先,是那個準備射出麻醉針的
“啊”
“噗”
彷彿巨獸吞嚥食物的聲音猛地在小巷中傳來,那些被莫雲鎖定的卓爾浪人,甚至連有效的反擊都做不到,就這麼直接給陰影中的巨口吞下去!
不是史萊姆這類軟泥怪,直接用軟泥般的膠體把獵物包裹起來,也不是那些有著巨口的魔法生物在捕獵,更像是陰影本身長出了巨口,將獵物愉快地送進喉嚨。
深水城是光輝之城,但光輝下面總有陰影,莫雲毫不猶豫地一揚斗篷,將自己藏入了暗影之中。
陰影裡,藏身於黑暗的捕獵者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啊,似乎最重要的獵物跑掉了……”
帶著這種感慨,安哥拉紐曼重新沉入了黑暗之中。
被捕獲的卓爾們在黑泥的包圍下,彷彿重新回到了生命之初的胎宮,黑泥就是孕養嬰兒的羊水。
安哥拉紐曼的人形再沒有必要維持,化成了全然的黑暗,包裹住了他的獵物們
……
………
握著竹簡式終端沉思的下元太一君,毫不意外地看見他的新部下從小診所的陰影裡現出身來。
依然是那渾身佈滿詭異咒文的模樣,除了頭巾和兜襠布沒有一件多餘的衣服,但是那一道道咒文間,似乎有濃重的瘴氣滲透出來,一接觸空氣,就化成了一滴滴的黑泥。
“不打掃衛生的小鬼,在外面打了野食就應該洗乾淨了再回家。”
“誒呀誒呀,難道說偉大的主君大人真的打算把這個地方當成是您的行宮了?放心吧,我的主君大人,除了我自己的食物,還給您帶了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