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離開後,蘇小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她突然意識到,似乎,不,應該就是,她真的來到了了這個世界,不是cosplay,不是一週體驗遊,而是真真切切地成為了蘇言這個人,她就是蘇言,她將要在這裡度過她的餘生,她自己的餘生。
蘇小言之前可能在這個世界是將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冷眼旁觀著古代人的一切,就好像在觀看一部大型的古裝連續劇,局中人是死是活,是悲是喜,作為一個看劇的人,頂多抹兩把同情淚,至於其他,與她何干。但是,此時的蘇小言才明白,這已經是她的生活,她的人生了,那些人,她的父母,她未來的夫君,她的兄弟姐妹,都是活生生的人,真實地存在在她的面前。她,似乎一直在逃避這個現實。也許,作為蘇言,作為蘇小言,她該擔起她自己的責任了。
“青梅,我們去淑德院。”
淑德院中,白氏正用手輕撫著上回白羽為她帶來的哥哥的信。若不是還能受到家裡的來信,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名字叫白娉婷,她還是白家的么女,而不是隻是蘇謹口中的白氏,或者是別人眼中的左相夫人。
哥哥在信中說,父親想她,非常地想,父親早已後悔當初放下的狠話,說她若要堅持嫁給蘇謹就要斷了與她的父女關係。哥哥還說,家中她的海棠院還為她保留著。哥哥還說……
白娉婷的眼睛逐漸溼潤了,她回憶起小時候在家裡的種種嬉笑玩鬧,恍若隔世。可是白娉婷連連搖頭:“不不,不行,我已經回不去了……我好骯髒……我回去了一定會給白家帶來災禍,我就是個家門不幸,我對不起白家……現在只有蘇家可以要我了,我……我必須要留在蘇家,回不去了……”
白娉婷臉上滿是淚痕,臉上透露著隱隱的絕望,以及以為自己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最後的求生欲:“我還有小言,我不能讓她也變得和我一樣骯髒。對,我還有小言……”
正當白娉婷臉上的神色開始有些扭曲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四小姐到。”那句四小姐終於將白娉婷的理智拉回。白娉婷愣怔了一下,連忙起身,擦乾淨臉上的淚痕,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在一旁婢女的攙扶下端坐回了主座上,在臉上重新戴上了名叫蘇家主母的面具。
蘇小言進門後就看見了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還眼眶微紅的白氏。
母親剛剛哭過嗎?蘇小言有些吃驚,但還是神情自然地像白氏行禮:“向母親問安。”
白氏點了點頭,示意蘇小言起身:“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你父親讓你抄的書都抄好了嗎?”
蘇小言汗顏:“呃,回母親的話,還沒有。”
白氏的臉頓時板了起來:“那還不回去抄。”
蘇小言委屈:“母親就這麼想趕我走嗎?這麼……不想見到小言嗎?”
白氏怔住。
蘇小言直視著白氏的眼睛,認真說道:“母親,那日在正堂中,謝謝您。”
見白氏仍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蘇小言微微嘆了口氣,繼續對白氏說:“孃親,小言很想你。”
說罷,蘇小言走向白氏,抱住了白氏早已僵硬在了椅子上的身子。
蘇小言貼著白娉婷的耳朵:“孃親,我已經長大了,成人了,還有不到三週也要嫁作**了。孃親,你就不想在我走之前再好好地看我一下嗎?你不想和我再說說話嗎?”
蘇小言感受到自己抱住的身子在輕微的顫抖,脖頸處似有溫熱的液體滴下。
蘇小言將白氏抱的更緊了些:“孃親,你已經不用再為我的未來操心了。玉王他很好。雖然人是痴傻了一點,可是女兒喜歡他,他似乎也十分喜歡女兒呢。孃親,女兒以後會過得好的,可是女兒更希望孃親能過得好,孃親自己過得幸福快樂了,女兒才會真正的感受到幸福。孃親,你快樂嗎?”
蘇小言的耳邊傳來了白氏輕聲的抽泣。
“孃親,女兒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你笑過了,很多年沒有真心的笑過了。”
白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一聲彷彿已經在喉嚨口憋了幾十年的嗚咽終於在此時被釋放了出來。白氏終於抱住了蘇小言放聲大哭。
蘇小言的手懸在空中猶疑片刻,最終還是輕輕的落在白氏的背上,輕輕地拍著。
就在這時,蘇小言看見了剛剛慌亂之下白氏藏在椅子軟墊下的書信。許是藏的匆忙,書信還露了一個角在外面。蘇小言一隻手繼續小心翼翼地摟著正在哭泣的白氏,另一隻手悄悄地伸向了那封來自她的舅舅,白氏兄長的書信。
“娉婷,父親真的很想你。娉婷,你願不願意回家父親真的都不在乎了,只要你能幸福,每天開開心心。我和你母親對你從小就沒什麼要求,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快樂平安地度過這一生……”
蘇小言拿著書信,輕輕地念出了聲。
“父親,對不起!女兒不孝!!”白娉婷再次哭喊出來。只不過這一次,她不再是蘇小言的母親,而是作為白家么女,她父親的女兒。
白氏壓抑在心中這麼多年的心酸、委屈與思念,似乎都隨著這一次大膽出聲而在她早已麻木的心中復甦。原來,她也是有心的呀。原來,她也是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原來,她也曾有過真正的屬於自己的自己。
那日白氏抱著蘇小言哭了許久。在發洩完後,白氏腫著眼睛開始了對蘇小言的絮絮叨叨。
當蘇小言聽到白氏口中的第五個“我不配,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之後,蘇小言終於明白,白氏十有八九是被蘇謹PUA了還不自知。
被打擊了自信心,還抹去了自我的人格和思想,甚至到了連家都不敢回的地步。這蘇謹還真是個PUA高手啊。
如今白娉婷的自我意識已經開始甦醒,也許……
“孃親,你想回家嗎?”
白娉婷疑惑地點了點頭:“想。”
“孃親,與父親離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