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做了一個夢。
她印象裡,自己記事很晚。
福利院之前的事一概不記得,福利院的事也只是模糊記得最後半個月,6歲後她就被柏令譽領回了家。
二次月圓後戰爭迭起,指揮官任務繁重,白朮剛到家後有半個月沒看見柏令譽的影子,只偶爾在凌晨時感覺有人摸過她的頭,起床時發現床頭放著禮物。
所以第二次見面是在醫院。
她高燒在家,又趕上保姆請假,等柏令譽發現時已經燒到沒了意識,後來只迷迷糊糊聽到醫生說“高燒太久,可能會損傷大腦細胞,弱聽也會加重,這是保守估計”。
白朮那次昏迷了三天,等清醒後看到柏令譽,她還有點陌生和害怕。
送藥的小護士悄聲說:這兩天少將下了戰場就在這守著,你不知道,剛剛醫生說你退燒而且沒有後遺症的時候,柏少將那眼眶紅的,我都以為他要哭了,原來他這樣的人物也會害怕啊。
白朮愣了很久,然後才慢吞吞地回答:人都會害怕的。
人都會害怕的。
但柏令譽只說過一次。
他在臨終前說害怕自己死後白朮受欺負,因為那時候她身邊真的什麼人都沒有了。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父親,哪怕很忙,還有些笨手笨腳的。
“血檢沒有問題,應該是舊傷,我已經包紮過了,打上血清就沒事了……”
白朮睜開眼,視線緩緩聚焦,先看到冷白的天花板。
她偏頭見柏令譽在和醫生交流,一瞬間有點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好,我知道了,她的傷勢要絕對保密。”
送走醫生,柏令譽看到甦醒的白朮,搭手扶她坐起:“舊傷復發,但只是輕微汙染,已經沒事了——你看我做什麼?我鬍子今天剛刮的,不嚇小孩吧。”
白朮收回視線。
她還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柏令譽壓下了這件事。
“你這傷,是東岸森林救人的時候留下的?”
“嗯,不算嚴重。”
白朮看了眼纏好的繃帶。
看來能夠影響紅月時代程序的關鍵資訊,是不能告知別人的。
“那支獵手小隊的隊長還託我找一下救命恩人,你現在應該和他們住在一起吧?”
“對,”白朮還懨懨的,說話有點慢,“你可以直接不理會,畢竟只有你找她的份。”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柏令譽嘖道,“我要是不保密呢?”
白朮慢吞吞看了柏令譽一眼,心裡殘存的感動早已蕩然無存。
“汙染增幅後的六年,對你還是很必要的,”她含糊道,根本聽不清,“穩重很多。”
沒等柏令譽追問,白朮繼續:
“不保密,我會被議會想法子弄死的。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每個指揮官身邊都有議會的間諜,他們對有軍事指揮權的人很警惕,還很多疑。”
柏令譽眼神變化,剛剛的調侃凝重下來,有點自嘲地承認:“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