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邊的人影越來越少,那些車走的安靜,似乎在這裡,他們不願意轟鳴的發動機打攪了鏡湖的安寧,這是他們心中的美好。
糖糖的同學臨走時,也只是遠遠的揮了揮手。
真正搞藝術的人,都有些對人情的清淡,這種淡很雅緻,可謂是剛剛好。
既不會打攪了別人的清靜,也不會平添了自己的煩惱。
沒有滿臉堆笑的心疲,沒有讓人尷尬的喧囂。
淡.如茶。
淡.但真。
下雪的夜晚會有月亮嗎?很多人會很肯定的回答:“沒有。”
但事實上,這個世界除了有日頭明亮的太陽雨,更有善解人意的月亮雪。
南方很少下雪,尤其是在極江,多少年也遇不到一次,但是恰好被倆人趕上。
之所以說這月亮雪善解人意,是因為糖糖要畫畫,她需要的是月光,而不是燈光。
吃得身暖的穀雨看到糖糖鋪展開了畫架,心裡一動,把糖糖備用的畫架也立了起來,在上面鋪平了上好的畫紙,就立在糖糖畫架的旁邊,倆人稍微側臉,就能看到彼此的臉。
糖糖沒有動筆,就站在那看著穀雨如同沏茶般的節奏弄起了畫架。
弄好了這一切,穀雨看著那淡淡的晴雪,輕聲道:
“是不是該有點音樂?”
糖糖眼睛一亮,輕輕點了點頭,笑得溫柔。
穀雨略一思索,在手機上找到了一首曲子,選擇迴圈播放,然後連線到了車內的音響上。
很快,悠揚的葫蘆絲聲輕輕傳來,聲音大小剛剛好,若有若無。
不知道為什麼,穀雨總覺得,那些慵懶飄蕩的清雪就像葫蘆絲的曲調一般,簡單.圓潤.清晰。
就在遠遠傳來的【月光下的鳳尾竹】中,倆人幾乎同時拿起了畫筆,把一點顏色送到了畫卷之上。
在這一點之前,它是畫紙,這一點之後,它便是畫卷。
糖糖從來不知道,原來葫蘆絲的聲音和雪和月光這麼般配。
穀雨以前知道,但是現在他聽不到,但卻能感受到那聲波的震動,震動在每一片雪花上的顫抖。
他不會畫畫,但卻誠實的把自己聽到的迷幻的多層世界畫在了紙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早就停了,映襯著剛過中天的月亮愈加的皓潔。
此時的世界,最深處是無色但是映襯五色的湖,再往上是清冷下碧翠的葉,葉上是潔白的雪,雪上是愈加潔白的月光。
在【彩雲之南】的旋律之中,倆人幾乎同時完成了彼此的畫作。
他們對自己今日的畫卷都極為滿意,因為這裡面有“真”與“誠”。
糖糖是學國畫的,就見她拿起手工的紫毫筆,在畫卷上輕輕寫下:
“人間煙火,山河遼闊,
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穀雨不會毛筆字,於是用彎尖的鋼筆在畫卷上寫下:
“願:三冬暖,春不寒,
天黑有燈,下雨有傘,
紅塵三千,不染!”
看到那“紅塵三千,不染”幾個字,糖糖扔掉手裡的筆,撲進穀雨的懷裡,哭得大聲,纖細的背抖著,她知道,這畫是穀雨送給自己的,那“不染”二字,更是浸滿了穀雨的擔憂,她感動開心。
這麼久以來,穀雨不知道她遇到的為難,而此時此刻,她終於大聲的哭喊著沒有意義的聲音,宣洩出來,心堂越來越亮。
穀雨看著糖糖的畫卷,看到那幾個字,他明白,那副畫卷是糖糖畫給自己的,自己是她的“無一不是你”,而自己的“無一不是你”卻在今日幾近訣別。
無聲一嘆,穀雨終是用寬厚的手掌攬住了糖糖的腰背,拖住了那哭的即將委頓與地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