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緊綽道:“這魔童也是個苦孩子。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受了什麼苦,一直不肯去投胎轉世,在這裡受了兩百年的寒苦。”瞧了瞧連淙,又看了看張靈徽,猶豫了一下,道:“大王若是有心吃了他,還請念在他畢竟。。。畢竟年幼無知,先一刀結果了他罷。”
嚴苦童被連淙切下的腳趾手指都已經長了回去,但是一想到連淙那時候的冷酷模樣,還是哆嗦一下,犟嘴道:“要吃我便吃我,假裝什麼好人!你這個老巫婆,小心他吃了我,你後悔一輩子!”
連淙瞪了他一眼,嚴苦童立刻不作聲了。連淙笑道:“這等有靈之物,我實在不能去吃他。只是他兇惡狡詐,終不能任他去害人。。。”
木緊綽忙接到:“大王勿須煩惱。以後我將他收在身邊,多加管束便是。”
連淙點點頭:“如此甚好。”
嚴苦童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嘴上道:“誰稀罕跟著這老婆子!我要出去遊山玩水,吃遍人間美味!”
連淙哈哈一笑,不意看到木緊綽呆若木雞,訝道:“婆婆你怎麼了?”
此時木緊綽怔楞,嚴苦童眼中有淚,卻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木緊綽忽然瘋了一般衝嚴苦童跑過去,伸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著。摸到了他身上一塊小金牌,頓時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嚎啕哭道:“孩兒啊!我的孩兒啊!你怎麼忍心,這麼久都不認你娘啊!我的孩兒啊!”
嚴苦童木然地由她抱著,嘴唇上幾乎要咬出血來,一時間淚水已經流滿臉龐。連淙不意他便是木緊綽的孩兒,與小石頭對視了一眼。小石頭看看他,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木緊綽此時的情緒遠比適才拜見巫王的時候更為激動。一邊擁著嚴苦童,一邊又時不時把他推開一點,用她那毫無生氣的雙目“打量”著他。終於嚴苦童也按耐不住,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木緊綽卻哭得越發悲切起來。
如此哭了許久,二人的情緒才慢慢安定一些。連淙勸道:“婆婆苦盡甘來,可喜可賀。令郎雖受了許多苦楚,如今終得團圓,總算是一件喜事。”
木緊綽擦擦眼淚,抽泣道:“是。大王有所不知,婢子自小明眸善睞,這眼睛是失了孩兒之後哭瞎的。今日天叫我遇到我的孩兒,比讓我重見光明更是慈悲!婢子以後再無所求,只要我的孩兒好好的便是!”
嚴苦童抖了抖嘴唇似是要說什麼,終於化為一聲長嘆。小石頭輕聲咕噥道:“看不出來,這小魔童還有這般往事。”
連淙笑著摸摸他的頭,卻被他含怒拍開,叫道:“做什麼啦!老師傅的頭怎麼可以隨便亂摸啦!”
連淙哈哈一笑:“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隨便吃有靈之物。你又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小石頭不屑地噓了一聲,道:“然則你就沒有吃過雞鴨豬羊?這些便不是生物了?”
連淙聳聳肩:“成精的我自然不吃。沒有成精的,有什麼不能吃的?成了精的禍害好人,照樣殺了,只是要我吃他,我卻不幹。”
小石頭歪著頭想了想,道:“好像有點道理。我說我讓你吃了他的時候,我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呢。”
他這麼一插科打諢,木緊綽和嚴苦童都放鬆了一些。嚴苦童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是和尚,卻叫人吃人,這和尚當的,比我惡多了!”
小石頭怒道:“我不是和尚啦!那時候誰知道你是木婆婆的兒子啊!再說你魔氣沖天,又陰險狡詐得狠,吃了你也應當!”
嚴苦童嗤笑道:“吃你個頭!真要吃的話,你是千年佛子,吃你比吃我效果好多了。喂,巫王大人,要不你吃了他吧!”
連淙翻翻白眼,這兩個小屁孩真把吃人當作有趣的事情了。欺上前去,一人一巴掌打在腦袋上:“再說誰吃誰,我就給他灌一斤四川朝天椒進去!吃得時候辣死,拉的時候疼死!”
小石頭疑惑道:“辣死我明白,疼死又是怎麼回事?”
嚴苦童嘿嘿一笑:“你去吃一斤辣椒,不就知道了?”小石頭哼了一聲沒理他,“咻”的化作了一道瑤光,掛回到了連淙身上。
木緊綽收拾了一下心情,摟著寶貝兒子,心疼不已。過了好半晌,才問起別來之情。
原來當年年嚴苦童護送巫王裂江遺體回山,身受毒創,眼不能動手不能抬,感官卻比平常更加敏銳。那東瀛妖僧看上他有靈無體,騙得母親前去西藏尋藥,卻將他盜出。他的魂靈被抽了出來在一個魔器中反覆煉化,竟成實質。那妖僧道他魔體新成,是魔教煉製魔童的良材美質,還妄想著要去找尋魔教換取無上心經。結果被他輕而易舉制住,反成了嚴苦童的傀儡。嚴苦童榨乾了他身上的神通,便將他隨意殺死丟棄。從此他心性大變,連帶他母親也被他認作是在他受難之時棄他而去。他在東海上收服了兩個夜叉,一路來到西藏,居然被他找到了木緊綽。幸而木緊綽功法高深,他幾次暗算都未成功。後來他見母親終日飲泣,連眼睛都哭瞎了,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他性格倔強,心中的懷疑懊悔和歉意膠著在一起,便不願相見,只在附近相守。
木緊綽聽得又是悔又是恨,又有太多太多的不捨和憐惜,終於又哭了一回。連淙尋思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出去找一下姜璟和次仁旺珠,免得二人擔憂。張靈徽託付給木緊綽,想必無礙。木緊綽母子重逢,自有許多話要說。連淙將白虎和小石頭留在了張靈徽面前,依著木緊綽的指示,很快尋到了那條暗河。早有兩個御水僕在那裡等候。一見連淙,也不多言,御起河水浪頭,將連淙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