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屋內傳來腳步聲,進去裝米粥的男人走了出來,男人手中端著一個盤子,上面並非只有米粥,還有兩個包子,抬頭往門外看的男人到了門檻處絆了一下。
舊舊的門檻發出吱呀一聲,中年男人手裡盤子一傾斜,裝滿米粥的碗與兩個包子便往前滑去,男人伸手去抓,但只是徒勞,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到。
門外有人經過,看到一碗米粥與兩個包子在空中直奔同樣一身白的少年少女而去,可以預想到若是不能及時阻止,那麼少年少女之間的桌上將會多上一堆瓷碗碎片和米粥包子,陷入狼狽中。
不過出乎路人所料的是白衣的絕豔少女並未動彈,就那麼入定般坐著,真氣透體而出凝成一道無形的牆壁將雜物隔絕在外,她對面的少年頭都沒抬,一邊吃著包子喝著米粥一邊看著桌上毫無規則的花紋。
被真氣凝成的牆所擋,碗落地時一聲脆響後摔成十八片,米粥包子散落一地,門外的路人一臉不可思議的離開了。
見到米粥潑向了招惹不起的貴人的獵戶,三角眼瞪得有些圓,呆呆保持著伸手去抓碗的姿勢。
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的掌櫃看到一地的米粥和滿臉惶恐的獵戶,皺著眉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不快給貴人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該死。”一身粗布的獵戶快步到雲千羽雲墓生桌邊,點頭哈腰的道歉。
雲千羽雲墓生毫無反應,置若罔聞,一身似玉光澤的衣服對比桌邊點頭哈腰男子的粗布麻衣,恰如神靈和山民的差別,少年少女俊美的臉滿是貴氣,而本就長相普通的獵戶那張臉上填滿了謙卑恐懼。
急忙去取了抹布的掌櫃微微顫顫的走到雲墓生雲千羽桌邊蹲下打掃,見著獵戶站在邊上礙事,往邊上推了一下,強忍著顫抖道,“讓開。”
獵戶被掌櫃一推,正好退到了坐在桌邊紋絲不動連頭都沒抬一下的少年身邊,看了眼滿臉不屑的雲墓生和一臉冷漠的雲千羽,獵戶低腰去奪掌櫃手裡的抹布,嘴裡不住道:“我來打掃。”
蹲在桌邊低著頭的掌櫃的滿頭大汗,額頭不斷滲出的汗珠滴到濺落一地的米粥裡消失不見,手顫抖著捏住一塊塊瓷碗碎片放到盤子上,在他邊上,進京賣獵物的獵戶手裡拿著抹布,一雙眸子陰晴不定。
直到地上打掃的差不多了,眼中越來越堅定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在桌子擋住,少年少女看不到的低處,一隻手緩緩伸到懷裡握住了匕首。
形如虎豹的獵戶猛地回身,手中握緊的匕首直刺身邊的白衣少年,年歲已長的掌櫃心如死灰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衣銀冠的少年並未動彈,甚至連端起碗喝粥的動作都沒有絲毫變化,只有幾縷碎髮隨風輕動。
眼看著手裡的匕首就要送進了這少年的心臟,獵戶有些不理解,為什麼沒能看到驚慌失措的眼神。
“鏘!”
還剩兩指遠的時候獵戶知道原因了,因為他聽到了劍出鞘的聲音,很清脆,恨輕,但是很涼,而且很鋒利,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血液從脖子上流走劃過肌膚帶來的酥麻感了,有點癢,還很疼。
“為什麼防我?”獵戶自知必死,他早就看到了少年臉上的譏笑,但是他別無選擇,只能放手一搏,結果是他輸了,但他依舊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露了馬腳。
女子眼都沒抬,輕聲道:“我這麼美,你卻沒看我,只能是你別有所求。”
獵戶呆在當場,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這般露餡了,是的,這麼美的人怎麼會有人避開視線,除非心裡有鬼。
“你走吧,我讓她不殺你。”
少年微微轉頭,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只是落在冷汗流到下巴滴落到劍上混在血液裡往下流的獵戶眼裡,少年眸子裡全是幽深莫測與淡淡的譏笑戲弄,
清晨的包子鋪裡,一切裝飾都有些老舊,但依舊收拾的乾乾淨淨,幾根木柱炸裂出一道道溝壑,像是地面的峽谷被豎了起來。
平日裡見人總是笑眯眯,整個東序學子都知道是個和善好人的掌櫃坐在混著米粥與碎碗片的地上,抱著頭渾身發抖。
今天早上,有人找到了他,手中提著他三歲的重孫,請他幫個忙演一齣戲。
他不知道為什麼找上他幫忙演戲,也不知道為什麼目標就恰好來了他的店裡吃包子喝米粥,他害怕不安不想去害人,但那個小不點的哭聲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保持前撲姿態的中年獵戶動作定格在那裡,剛剛說話也未變化,他手中的匕首就差一點就可以送進目標的心臟,可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少女的劍並未完全出鞘,只出了一半,而這一半恰好架在他的脖子上,劍鋒過於鋒利,吹毛即斷,只是架著,獵戶的脖子上就出現一道紅色的細細紋路,血珠從劍上流過,遇上額頭滴落下來的汗後融為一處,滾動著落到板凳上,濺起四散的血色水珠。
聽聞少年放過自己的話,獵戶不信,他不信自己動了殺招後這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會放過自己,但是脖子上的劍並無下一步動作,他不禁開始心動。
惶恐的看了眼眼中藏滿了笑意的少年,獵戶又看了眼握著劍鞘的少女,他發誓這輩子沒見過這樣完美的臉,這張臉面無表情,並沒有普通侍女面對刺客時眼裡習慣裝滿了的憎恨和怒意。
緩緩的縮回手裡的匕首,獵戶往後退了一點,這一點點的距離獵戶移動了很久,所有的感知全都放到了脖子上來檢測那柄折射著光線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