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正殿內燈火通明，太皇太后歪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慢條斯理地捻動著手上的八寶吉祥手串。

殿內飄蕩著濃濃的檀香，莫名有種歲月感。

吳姥姥將伍御醫引進殿內，上前幾步，湊在太皇太后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便退到了一旁。

伍御醫藉著明亮的燈光偷眼瞧了太皇太后一眼，發現她沒有半點兒生病的樣子，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萬分謹慎地行了禮，伍御醫一言不發垂手站著，從頭到腳都是大寫的“謹慎”兩個字。

諾大的殿內，誰也不說話，單聽見太皇太后手上的珠串轉動時發出的輕微的咔啦聲，以及燈芯偶然發出的噼啪聲。

想著之前吳姥姥在太皇太后耳邊一陣竊語，說不定已經把剛才自己在冷宮外待著的事情告訴了太皇太后。

以太皇太后和吳姥姥這兩位人精的經驗和閱歷，絕對不會相信剛才胡四的那番鬼話。

可是太皇太后突然傳他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種靜默產生的壓迫感，令空氣都變成凝膠一般，讓人呼吸困難，尤其是一直低著頭的伍御醫。

伍御醫覺得自己的脖子都酸了，手心也變得溼漉漉的。念珠轉動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格外刺耳，一下下敲擊著他的神經。

過了好一陣，在一聲長嘆後，太皇太后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記得……五年前，你爺爺致仕，哀家還想著，唉，這日後啊，若是有個病有個痛的，那都不知道找誰好了。

哎呀，好在呀，你入了太醫院，哀家甚是欣慰，也替伍老先生有你這樣的孫子感到高興。

可是你呀，就是太小心翼翼了，總是不肯輕易出頭，這可不好。

就說淳親王這事兒吧，你要是早點兒把那藥拿出來，他不也少受點兒罪嗎？

你就偏要等到皇上發怒了，見著小命不保了，這才老老實實地把藥拿出來。

要知道，你這可是欺君之罪呀。”

伍御醫根本來不及做任何解釋，光是一聽“欺君之罪”四個字就立刻跪倒在地：

“微臣不敢！實在是皇上下了命令後，我才得到的那個藥的，那個藥也並非我做制。”

“哦？不是你？那還能有誰？”太皇太后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好奇和不信任。

“這……”伍御醫一時呆住了，他既不想讓太皇太后知道胡侍衛跟冷宮裡的娘娘有交易，卻也不想真犯下欺君之罪。加上平日裡慣是不會撒謊的人，此刻是又驚又怕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太皇太后饒有興致地瞧著匍匐在地的伍御醫，忽然笑道：“好了，好了，起來，起來。你只要把事情說清楚了，哀家保你無事。另外，哀家還要重賞獻藥之人！”

伍御醫猶豫著站起身，恭敬地說道：“謝太皇太后恩典，這藥……這藥……其實是，是胡侍衛給我的。”

“胡侍衛？”

“就是守冷宮的一個侍衛。”吳姥姥在一旁低聲說道。

太皇太后恍然地點點頭，跟著又奇怪道：“怎麼著，這個侍衛還會醫術？”

“這個，微臣不知。只是他聽說了淳親王的事情後，就給了我那奇藥。當然，微臣親自試過了之後，才交與太醫院的方院使。院使大人也試過之後，這才給淳親王用的。”

伍御醫小心謹慎地說著，並未將胡四從“玉貴人”那裡拿藥的事情說出來。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盯著伍御醫，手上的八寶吉祥串珠轉動得更慢了。

忽然，她停下了轉串珠的手，跟著說道：“青兒，命人去把那個胡侍衛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