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冥相，阿鹿一改往日裡的隨性，一直佝僂著的脊樑也少見地挺得筆直。在千葉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他被汗溼的鬢角。

“明家第一百二十七任家主明鹿，恭迎冥相！”阿鹿屈膝跪在神龕下方，雙臂緊繃，雙手交疊貼於額前。

“行了！”皋芒催道，“開始吧。”

說罷，皋芒大手一揮，冥契便憑空出現在他掌上。

“冥相且慢——”阿鹿攔道。

皋芒眉頭一皺，居高臨下睥睨著阿鹿：“怎麼？反悔了？”

阿鹿膝行兩步上前拜伏著解釋：“冥想息怒。並非明家反悔，只是前任家主明月尚困於戾怨網中，還望冥相在解約前，先行高抬貴手！”

明月之所以陷於戾怨網而不死，通明之術佔有很大的功勞。雖然她已將自身修為渡還給阿鹿，但通明術的心法根基仍可保她靈智清明。

若是在明月醒來前，通明術先行被皋芒收回，便是有師家虎撐護體，她也難以從戾怨網中脫身。

皋芒一眼看到躺在神龕右側方石臺之上明月。是皋芒被前幾任明家家主的不自量力煩擾到，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對明月出的手。

再者，中元之日的供奉有明家一份。於情於理，明月罪不至死。

收回戾怨之氣本是舉手之勞，但皋芒僅看了明月一眼，就對阿鹿道：“救不了。她肉身尚存，可魂魄沉溺於戾怨之氣太久，已成了死魂。”

阿鹿聽到“死魂”二字時，渾身猛地一個驚顫。

見狀，小和尚在千葉身後小聲問：“死魂是什麼？”

千葉回頭：“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去休息嗎？”

祭禮開始前，院中佈置祭禮臺的明家子弟來來往往，千葉並未注意到壓制了氣息混在當中跟來的小和尚。祭禮即將開始，無關緊要的明家低階子弟退離後，千葉也只當身後是個輩分高的明家人。

“怎麼？你讓我別跟著我就不能跟？這是你家不成？”小和尚對千葉的氣還沒徹底平息，語氣也不客氣，他白了千葉一眼後，視線回到昏睡的明月身上，再問，“死魂......還有救嗎？”

死魂與生魂相對。生魂是壽元未盡之人主動離體的魂魄；死魂則是壽元將盡，肉身不死，被困於肉身無法離體的魂魄。

生魂及時歸位，肉身可醒，無甚損害；若不能及時歸位，肉身與魂魄分離時間過長，則會產生排斥，直至完全無法容納生魂，生魂也就變成了陰魂。

死魂同樣。若是被困肉身的時間不長，及時迴歸冥界，就成了普通陰魂；可若長久被困，便會被冥界除名，等捱到身死，就成了遊蕩在地界的孤魂野鬼，缺少陰冥之氣滋養的陰魂最終難逃一個消散的下場。

據皋芒所說，明月應是已被冥界除名。

黴娘雖不是生魂也不是死魂，可由於被方回隱神私藏太久，也被冥界除了名。不過她常年受神力滋養，不至於消散。如今回到冥界，爹爹又是冥相，孃親也不是善茬，自是不必擔心前程。

明月則沒有黴娘這樣的運氣。

為小和尚解釋了“死魂”後，千葉望著明月搖了搖頭：“我對冥界之事所知甚少，沒聽過死魂的救法，不過......皋芒或許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