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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憐取眼前人

沈筠意外落水後發的那場高熱,的確把蕭琮嚇得不輕,那日他本打算去靜宜處歇宿,但看到家宴上那些人的表現,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雖然高啟年去看了回來說無礙,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等宴席結束時,對靜宜道:“你先回寢殿吧,本宮去竹舍看看就過來。”。

靜宜見他已有了醉意,對隨侍的人囑咐了幾句,目送他離去後,也自回寢殿去了。

卻說蕭琮來到竹舍,見裡面靜悄悄的,想著此時沈筠必定是已經睡了,便沒有讓人通報,才進了院門,就看到培竹一個人守在屋外打瞌睡,屋裡也沒點燈,便自己提著燈籠,輕手輕腳地摸進內室,卻見沈筠一個人躺在榻上,睡得很不安穩,似乎是夢魘了,呼吸也有些急促,便坐到她榻邊,想握住她的手安撫一下,才一觸到便覺得溫度不對,又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果然也是滾燙,驚得他酒意全消,忙喚人點燈打水請醫官,等僕婢打來水,又趕緊不停給她擦拭冷敷。

培竹此時已被驚醒,還茫然地揉著眼睛,便已被高啟年踹了一腳,低聲斥罵道:“狗東西,平日都是怎麼伺候的?你主上病成這樣都不知道,還有個人呢?到哪裡野去了?一個個的都這麼不省事...”

他正罵著,落英就從外面回來了,他便又劈頭蓋臉將她罵了一頓,落英不敢哭也不敢辯白,口中只不停道“小人該死”,還是蕭琮在裡面聽得不耐煩了,道:“罷了,吵吵嚷嚷地幹什麼,你罵他們也無用,還是讓她趕緊先進來伺候,等她主上好了再罰他們吧。”。

沈筠為何會發著高熱無人知曉呢?原來落英服侍她睡下後,便自在屋外與培竹說話,正想回屋看看她時,就聽到外面響起三聲口哨,只得對培竹道:“你在這兒好好守著,我去園子裡摘把枇杷葉,明日好給娘子煎水喝。”說完就提著燈籠出去了,培竹不疑有它,便老老實實守在屋外,一時睡意來襲,便打起了盹兒。

卻說落英,自簫瑒扔給她一截弟妹的頭髮,不得不應允他“幫忙看顧著縵姬,順便傳遞些訊息”的無理要求起,聽到約見的暗號,便往西角門旁一座廢棄的雜物房中來,每每必有人在那裡等候。

這次,她簡單將近來的情況,包括今夜的事與那人說了之後,那人沉吟片刻道:“你尋著機會,將這件事捅出去,鬧得越大越好,也好為你家娘子出口氣。”落英聽了點頭應允,心道看來這晉陽君對縵娘子還是有幾分真心的,至少時時關注著她的情況,還想著為她出氣,但那又如何呢?人家如今和東宮才是兩情相悅,連他們這些下人在旁邊看了,也是既歡喜又羨慕,至於他晉陽君的那份心思,雖也可嘆,但誰讓他當初不把她好好藏起來呢,怪只怪天道無情吧。

於是她便不顧沈筠的囑咐,在太子妃面前說了當夜的事,卻不知簫瑒他們的目的,只是讓沈筠和趙悅在東宮中就此不死不休的鬧起來而已。至於所謂的“看顧”,其實就是騙她這個小姑娘心甘情願刺探東宮情況的託詞,簫瑒和他的謀臣範離都知道,他們雖聰明,東宮也不笨,若直接讓沈筠給他們遞什麼訊息,一來很容易被東宮發覺,那這顆完美的棋子就真的白瞎了,二來經過這三年的相處,簫瑒也早看出來了,沈筠可不是那種心甘情願做誰的棋子的人,他也曾想哄下她一顆真心好為自己所用,卻沒能成功,倒也是,她那樣的女子,哪有那麼好哄。只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東宮和縵娘子,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傾心相許,所以這次的事,都為對方隱忍不發,一場看似會鬧得挺大的風波,最後竟然連滴雨都沒下,倒叫他們好生失望。

不過很快範離便又對簫瑒道:“如此也好,就讓他兩人愛得死去活來,這人一有了心頭好,就有了弱點,到時候這個女人,會在不知不覺間幫著王君成大事的。”

簫瑒心中雖不是滋味,道我這個長兄也真是好手段,我費盡心機都得不到那女人的心,他怎麼輕而易舉就辦到了呢。但一想到自己的“大事”可期,也就不再拘泥這些“小節”了。

可嘆他這樣的人,如何明白的了,智慧如沈筠,怎會分辨不出“心機”和“真心”的區別。

倒是靜宜,在看顧過沈筠,與劉氏相攜著回寢殿的途中嘆道:“好在沒事了,不然咱們東宮中人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劉氏亦嘆道:“可不是嘛,自先皇后過世,咱們東宮中就難得有宴樂,許良娣去後更是如此,殿下連自己的生辰都不大過,更別說這月夕節了,今年也是難得高興,主動提出要辦家宴,結果卻出了這檔子事。”

“是啊,自縵姬來了東宮,殿下眼中的笑意就一日多過一日,本來大家和和睦睦過得挺好,卻突然又出了這樣的事,孤也真是怕,萬一她也像阿嫚那樣...這後果真是不敢想。”

“說起許良娣,也真是個福薄的人,怎麼就那樣去了呢。”

靜宜聞言,沒有回答,當年的事她也不是沒有過疑慮,相反,許嫚忽然生病時,她從何皇后的態度上,其實是看出了些許端倪的,然而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測,並沒有什麼實證,她若貿然站出來說話,弄得不好就會引火燒身,說不定別人還正好把罪名都扣到她頭上,畢竟最有理由害許嫚的,恰恰是她李靜宜。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許嫚香消玉殞,卻不想自那之後,蕭琮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雖然表面還是溫雅平和,但心中的那些熱情,早已隨著許嫚的棺槨埋入黃土之中了。

幸而上天眷顧,又給他送來了如今這個縵兒,看他的樣子,倒比對從前的阿嫚還要上心一般。

她不是一點不介懷,但也十分明白,即便沒有這個縵姬,東宮對自己除了敬重,也不可能生出什麼別的情分來,不過想來也就是各花入各眼的道理罷了,因而並不十分糾纏於此。

在此之前,她反倒是擔心著劉氏所說的,這縵姬是自晉陽君府中出來的,的確有可能包藏禍心。但後來冷眼旁觀了許多日子,見東宮自己也試過了,她確實是個對他們男人間的爭權奪利沒什麼興趣的人,剛開始為了躲這些事,連東宮的書房都絕不靠近,後來也是與他日益情篤,彼此撤去了心中防備,才不再十分注意這些。

加上與她相處日久,她自然也就看出了這個縵姬謙恭多禮背後的隨性灑脫,再有了今日這件事,她心中便對這個女子真的生出幾分喜歡來,也是的,這樣懂情趣,明事理,知進退,又不失率真的人,誰不喜歡呢?

卻說沈筠高熱退了之後,病情雖又有些反覆,但在靈犀的日夜監督下,還是很快痊癒了,到了冬月十七日,蕭琮原本計劃好了,卻又被些臨時事務絆住,差點又錯過了別人的生辰,幸而蘇懷瑾在與他議事時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以為他連日來勞累了,便主動將事情都攬了過去,他這才匆匆往回趕,心裡卻也犯了嘀咕,都這麼晚了,怕是已經睡了吧。

誰知趕到竹舍時,正好在門後聽到靈犀說起阿嫚,便忍不住偷聽了一會兒,聽完之後,心中五味雜陳,又憶起故人的好,傷痛不能自抑,於是等到靈犀哭得睡著了,才過去將她自沈筠懷中抱起,正想帶她回梅園,沈筠卻淡淡道:“罷了,別折騰了,今日就讓她在這裡睡吧。這個時候外面太冷了,她又喝了那麼些酒,出去恐著了風。”蕭琮便依言將靈犀放到她榻上,想著自己的心事,轉身正欲離開,卻聽沈筠幽幽道:“承澤,你能陪陪我嗎?”可一見到他回頭時微微蹙著的眉,她又便垂下眼眸道,“對不起,是我太貪心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