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好友一聽這話都是一愣,光山頭子是個地名。是寒泉府有名的凶地,那裡原來是府城和附近幾個鄉鎮的人安葬死者的地方。四面都是禿山,只有靠南邊的一個山坳裡有一大片竹林,故此得名光山頭。據說時不時的有人看到那邊鬧鬼,一到了晚上根本沒有人敢從附近路過。
李全哲急忙說:“那裡可是個大凶之地啊,去不得。記不記得當初我因為王廣秀的案子,邀你一起跑過一次光山頭子。那天夜裡咱們六個大老爺們兒,居然還撞到了鬼打牆。當時怕你們害怕,我沒敢說,我眼角餘光看到了兩個青面獠牙的魁梧漢子,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盯著咱們。後來要不是因為突然打雷下雨,那鬼打牆一下子消失了,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我這些年為了辦案,前後去過那裡十七八次,但每一次去都是心驚膽戰啊。出了那次的事之後,我更是不敢在夜裡去了。致遠啊,你不可冒險啊。”
李全哲以為姜博是因為兒子下落不明而有些自暴自棄,故此極力的勸說。他當年因為王舉人——王廣秀離奇被害的案子,曾經找過和王廣秀交情頗深的姜博幫忙。那次也是因為姜博出了大力,讓案子很快水落石出。讓李全哲見識了姜博的能力和膽識,奠定了二人的友誼。不過當時他們帶了幾個捕快去光山頭子王廣秀的墓地探察,回來的時候耽誤了時間,結果經歷了一次永生難忘的險情。饒是以李全哲和姜博的膽大程度也是後怕連連,所以李全哲對光山頭子非常的忌憚。
姜博之所以說想去光山頭子,當然不是一時興起。實際上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在考慮這件事。以他現在的見識,再看當年他和李全哲那次經歷,他便想明白了許多事情。那光山頭子的環境應該本身就是一個陰濁靈機的匯聚之地,所以善於吸引陰穢之物聚集。久而久之,那裡成了生靈的禁區,乃至寸草不生。府城附近的居民見其荒蕪,便順理成章的把那裡作為了埋骨之地。這些都是陰陽靈機流轉,對世間造成的自然影響。姜博在瞭解了幽泉宗的不少修道的常識之後,翻回頭再看那裡,便不難發現,那裡必然是一處修煉魔宗道法的寶地。搞不好光山頭子不只是匯聚了部分陰濁靈機,很有可能它本身就是一處小靈穴。
按幽泉宗的前輩們的說法,東高洲所處的這處世界,是一個形成時間不會超過幾十萬年的地方。所以這裡的清濁靈機本身還不是非常的穩定,大部分的靈機還是相互糾纏,而且零零散散。只有少部分的地方會形成清濁分明,而且靈機浩大的真靈穴。那些真靈穴可以說得上是福地了,一般只要被人發現就會被強大的門派佔領了去,用做給自家弟子修行使用。道門七大派各個都擁有自己的福地,那都是陽清靈機鼎盛之地。而當年的魔門五宗也都是有著自己的陰濁靈穴,所以才能源源不斷的培養一代代的弟子。如今幽泉宗山門破滅,弟子風流雲散,哪裡有靈穴給姜博修煉。所以他要想繼續前行,就必然要尋找一處靈穴,或者是有大量的外藥支撐才行。無巧不巧的是,這光山頭子恰好就是陰濁靈機的匯聚之地。就算沒有形成靈穴,對於眼下姜博的修為來說,也是夠用了。
本來姜博還擔心,自己要這種地方修煉,事必不能帶著小飛。需要把他另行安置,但是現在小飛被道門高手帶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反倒沒有了那些顧忌。但是現在事情,他是不可能對兩位好友詳細的說明的。一來無必要,二來說了,對方也不會懂。所以姜博也不過多解釋,只是託詞說是對他傳道的老神仙要他去那裡。用學會的法術驅逐一些孤魂野鬼,不使他們為害世人。
這個解釋讓李全哲和張信子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他們倆還是不放心姜博。畢竟姜博在失蹤了不到一年之後,回來搖身一變就能捉鬼降妖,這實在有些讓人不敢相信。姜博明白他們擔心,只好安慰兩人說,自己也不是捉鬼,而是能把它們往深山裡驅趕,不讓這些東西出來害人罷了。
這兩人是將信將疑,但也不好深說什麼了。姜博在家休息了幾天之後,就把房子賣掉,隻身去了光山頭子。勘定了一番之後,最終選擇了在南邊後山唯一的一片竹林的附近落戶。他也不驚動旁人,自己砍竹建屋,造了一個小小的茅廬。從此便在那裡安頓下來。有時下山回府城買些起居用品,看望朋友。張、李二人初時還不太放心,但是姜博在光山頭子一住就是兩年。始終安然無恙,兩人也就放了心。有時候張信子會差人送些東西給姜博,並將大統國發生的時事訊息寫信告訴他。李全哲在閒暇時偶爾也會跑來看望姜博一下,但是他對光山頭子的忌憚之心非常之重,不會久留。
光山頭子最初實際上是作為亂葬崗子,被人們使用的。但是後來漸漸的包括府城的居民都開始向那裡安葬死者。原因無他,這裡是離府城和幾個鎮子最近的一處荒地,是朝廷沒有明令禁止百姓使用的地方。在大統國山川土地都是歸朝廷所有,那些山高林密物產豐富的地方不消說。就是一般的無主土地也都是算作朝廷的資產,小民百姓是不得隨意開墾使用的,就連埋葬死人的用地也是要給國家繳納一定的花費。唯有這種窮山惡水才不受限制,但是這種地也就只能幹這個用了。
寒泉府人口眾多,是以每隔幾日就會有送葬的隊伍往光山頭子上去抬埋死者。這些人都是要在午時前處理完所有的環節,然後返回。因為下午地氣中的陰氣開始上升,對於生人不太吉利。而且這裡本來陰氣就盛,所以人們都是早早的來,早早的走。這天正有一個人數眾多的送葬隊伍吹吹打打向著光山而去,一看這家的排場便知也是個有錢的大戶。光是請來誦經的道士和鼓樂手加起來就得有個五十多人,主家的孝子身邊還有一位手持定輿杖的風水先生。能請得起先生給掌眼看陰宅風水的人家,那可都是有點家底的。主家的孝子騎在一匹白馬上,看著身邊心不在焉的風水先生,心中有些犯嘀咕。心說都說這位周先生是堪輿的名家,可此人一路上怎麼有些神情恍惚的,該不是個矇事的吧。便小心的問道:“周先生?你老可是有什麼心事?”
那風水先生五十歲開外的樣子,但是精氣神飽滿,中氣十分。他回頭看了主家一眼,淡淡一笑,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早已看出對方的心思。但他並不戳破,只是平靜的說:“最近幾個月這光山頭子有些不同。老夫每次來為人主持喪葬的時候,都感覺那裡的風水格局有變化。所以不由的每次都要仔細觀察一番,曲官人莫怪。”
主家一聽,不由問道:“有變化?會不會影響我家老父的陰宅風水啊。”
那周先生笑笑,搖著頭說:“這種格局的變化是大的層面的,不過直接影響某一個墓地。怎麼和你說呢?以往光山頭子的陰煞之氣太重,以至於衝溢而出,宣洩到山下。是以這附近的行人有時會見到鬼魅幻影,受到驚嚇。雖說陰氣對逝者有益,但是若是煞氣太重,則易養屍成鬼。可這幾個月來,我觀山中的煞氣有削減之勢,而陰氣也隨之收縮。其實這倒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幾次在山中各處觀察,山勢並無變化,但風水的流向卻有微微的改動。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照理說,風水是要跟著地勢的引導而變化的。”
周先生這麼一番話,曲家那位孝子是九成沒有聽懂,反倒搞得有點暈頭漲腦。他此時深恨自己多嘴,周大師是有名的老學究風格,一談到堪輿之術話便多。而他偏偏對此一竅不通,只能鴨子聽雷。一會要是周先生大談這些,他剩下的路可是有受的了。不料周先生說完這些便不再理他,只是自顧自的端詳遠處的禿山。他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身後馬掛鑾鈴聲響,回頭一看有三匹快馬疾馳而來。令人驚訝的是,為首的一個竟然是漂亮女子。大統國風氣重禮法,講規矩,繁文縟節很多。女子一般不會輕易的拋頭露面,像這樣勁裝縱馬的更是少見。他不由多看了幾眼,口中打趣說道:“這不是張家的女管事迎兒姐嗎?不年不節的,她帶人上這來幹什麼?難道張家生意做大,居然和死人做起了買賣?”
周先生端坐在一匹大青騾子上,側目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觀察著那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