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去年高考時一樣,也如當初離開母校時一樣,煙雨紛紛。
臨去考場時,老杜親自坐陣講臺,所有學生淡定地邊吃著老杜老婆連夜煮的雞蛋邊看書,離考試眼看還有半小時了,老杜起身,所有同學立刻全體起立,在班長的帶領下開始最後一次宣誓:“我曾踏過學海坎坷,我曾渡過學海茫茫。我沒有失敗的理由....”在高聲的喊誦中,有人不禁落淚,或是為祭奠這最後的宣誓,祭奠這煉獄的一年青春。逝去的是青春,崛起的是夢想。此刻劉賀腦中閃現自己四年的辛勤與奮鬥,看到桌上翻爛的一摞摞課本——是的,我沒有失敗的理由!
在這個視高考如改變命運唯一出路的時代,考場外已經是人山人海,陪考的家長一個個翹首以盼,表情無一不是緊張擔慮,同時警車、計程車和愛心公交也是齊備以待,佔滿了兩邊道路,昔日的小商小販也消失了,整個清圈縣彷彿都在等這一天。
劉賀夾雜在考生群中前往考場,他知道,校圍欄之外無數個期盼的眼睛不會有一絲的目光是注目自己,更不會有一絲的期盼是給自己,但他有自己的篤定就夠了。
突然間劉賀不再膽怯,不再低沉,他大步走向考場。
第一場是劉賀得意的語文,發揮異常地好。旗開得勝對劉賀而言是很好的兆頭。
下午緊接著是第二場,劉賀的短板——數學,雖然心有顧忌和絲絲恐懼,但劉賀依然把能力發揮到了極致。
一天的考試結束後,卸掉一身的緊張,劉賀故意收起傘,淋著小雨漫步而行,一種久違的輕鬆感襲來。當經過校門口時,看著一湧而入的家長們,劉賀扭過頭,沒有任何期待和期盼,徑直走向宿舍。
“劉賀,劉賀...,這裡!”劉賀隱隱聽到人群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色短袖的漂亮女生在遠處朝自己招手。劉賀先是一愣,而後突然興奮起來,居然是潘文靜!
低沉的情緒被這突如其來的高興一掃而光,劉賀激動的不知所措,潘文靜看著渾身溼透又消瘦無比的劉賀一陣心酸,“你傻啊,怎麼不知道打傘呢?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文靜說著有點凝噎。
“嘿嘿...傘...我忘打了,你怎麼來啦,你今天不上課嗎,你是怎麼來的啊?”劉賀望著身邊這個變化很大的文靜,不住地傻笑,不停地問這問那。
“你先別管我啦,走,我帶你去吃飯去。”文靜望著眼前的劉賀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她不知道他這一年經歷了什麼,心中一酸,眼眶溼潤了。
兩個人打著傘到校外的一個小飯店坐下,在文靜面前劉賀沒有自卑,沒有任何都掩飾,只是一個勁都望著文靜傻笑,而文靜望著眼前的劉賀卻只有心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這麼大了就不知道對自己好一點嗎?”多年不見,文靜心中早預想過無數個和劉賀見面的場景和對白,但看到劉賀的一霎那,除了心疼埋怨,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得知文靜專程從上海趕回來,又連夜坐車從市裡趕到清圈縣,劉賀也實在未曾想到,兩個童年的玩伴,雖然經過幾次分分離離,但心始終連在一起,彼此都感情早就比友情更深入,比親情更牢固。
倆人邊吃邊聊,文靜也耐心地教劉賀如何調整心態和做好考場發揮。對於這一代人而言,高考的重要性高過一切,或許只有趟過高考這道坎他們才能從容些,才能真正做自己。
第一天的超常發揮,加上文靜的到來讓劉賀無比高興,心中也變得無比踏實。第二天的考試似乎已經無關大局,劉賀忍不住與文靜聊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考試順利結束了,劉賀把四年所學發揮到了淋漓盡致,走出考場,如似夢一般的感覺,所有的重擔彷彿都在這一刻卸下,繃緊的神經也開始慢慢放開,雖然全身放鬆了許多,但疲勞感瞬間從大腦到四肢佔領全身,結果未知,劉賀那拉緊的心絃似乎還未徹底放下,雖然累雖然還為結果擔憂,但一想到校園外有文靜在等著自己,心情一下子大好,劉賀快步走向校門,當看到文靜的時候劉賀又驚又喜,爸媽居然和她在一起!
劉賀欣喜的跑過去,看到兒子瘦成這樣劉母瞬間眼淚下來了,父親也沒想到兒子會變成這樣:一頭凌亂的頭髮,又長又亂,一看就很久沒理了;本來就無比消瘦的身子又因為個子高而看起來瘦成了“排骨”;茂盛的小鬍鬚加上消瘦的臉頰顯得無比憔悴。
父親也被眼前的兒子弄的一陣心酸。家長們蜂擁而進,場面壯觀,而校門也時隔一年後又一次完全開啟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所有家長都在幫孩子收拾行李,校園裡鋪天蓋地的都是人,三輪車源源不斷地湧入,正當劉賀為他的行李犯愁時,父親掏出手機給電話那頭說讓把車開進來,緊接著一輛奧迪A6和一輛賓士商務車不停按著喇叭在三輪車中穿行而來,顯得格外扎眼。劉賀本以為父親租了一輛麵包車,當看到司機下車稱呼父親劉總時,劉賀驚呆了,大腦一陣怔縮。
“爸,你們怎麼租這麼好的車,有必要嗎?”劉賀帶著埋怨質問父親。
聽到這話,文靜一臉茫然地望著劉賀,她不知劉賀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眼看天色漸黑,大腦過度勞累的劉賀已經無力再去想這些了,等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全家上車開始離開。
劉賀望著車窗外的餐廳樓和宿舍樓,只是靜靜地愣神,心裡已經無力再去想任何事了,畢竟自己揹負了太多,經歷了太多,忽然間,劉賀發現宿舍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猛。
王猛一個人坐在樓下的行李袋上,劉賀立刻下車奔向王猛,原來王猛父母在外地打工,家裡只有年事已高的爺爺奶奶無法來接他,他本打算第二天早上坐客車回家,可學校今晚就要清校不允許留宿,看著一籌莫展的王猛,劉賀想起自己為了躲避翟豔而故意對王猛施怒便無比愧疚。
就這樣,劉賀王猛和文靜三個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從清圈縣到家得足足兩個半小時,再加上送王猛,到家時已經深夜了,雖然一天的疲憊熬到晚上十一點多,劉賀卻十分清醒,因為他沒有回自己的“家”,沒有再回到那個破舊的家屬院,車子卻徑直開到一棟高檔別墅裡面,劉賀看到眼前的一切,除了父母一切都是陌生的,這半年來一直盼望的家並不是這個樣子。
無比疲勞的劉賀急切地詢問父母情況,在得知真相時,劉賀徹底震驚了。
原來家裡從未破產,反而事業蒸蒸日上,但自從高一劉賀與邱豔默放縱自我時,父母怕劉賀變成一個紈絝子弟,刻意學電視劇中的方式,故意帶劉賀重返以前的生活,第一次高考結束時,本欲告訴劉賀真相的媽媽被爸爸攔下,防止劉賀落榜,好為再次復讀做準備,雖然復讀後高考成績未出,但父母已經不忍心再讓劉賀復讀受苦,看到劉賀這麼多年來如此懂事,父母后悔不已,再也無需隱瞞。
得知真相後的劉賀開始嘲諷父母這種幼稚的想法和做法,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劉賀經歷了多少。所謂父母的用心良苦,也無非是對自己的兒子不瞭解罷了。
太過疲勞的劉賀無心再去想這些,經歷過大起大落,經歷過太多失失得得讓他已經看穿生活的坎坎坷坷,有些自己曾奮力守護的東西總會輕易流走,有些自己想躲避的東西總是不消不散。這本就是生活的樣子,一切在劉賀眼裡慢慢都變的平淡了。
劉賀沒有過多去問,更沒有過多去想,只是倒頭睡去。
雖然考試已經結束,但劉賀仍未能從高考中走出來,畢竟成績未知,一夜間劉賀都做著高考的噩夢,要麼是還是清圈一中緊張忙碌,要麼是考場大腦不清醒,清晨醒來又置身陌生之中,使他心裡始終有些慌亂、緊張,而習慣了早起晚睡的復讀生活,精神上還是難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