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三十七章 朱子陽明

那邊饑荒,土佐藩餓死了不少人,這件事也才過去沒多久,很多人記憶猶新。

農民們不滿,小商人們也不滿,尤其是土佐藩的很多賺錢的產業壟斷在特權商人的手裡,還有一些花錢取得了武士身份,更是有了官面身份。

士農工商之下,商人最賤,雖然一些豪商可以貸款給各藩自然算不得低賤,可小商販的地位可就真的是四等民了,只比四民之下的工人稍高一點。

大致掌握了土佐藩底層的怨氣和不滿之後,劉鈺估摸了一下對症下藥的藥,便叫人詢問了一下附近的寺子屋。

他想找個能寫字的、識字的。

百姓基本不識字,這個可以靠宣講。

但有些東西,名義上是給百姓看的,實際上是給幕府、大名們看的,這就需要一個有點文化水平的。

但也不能太高,過於文縐縐的,一看就是官面文章,幕府那邊也不會當真。

講造反的內容,劉鈺很熟練,可按他說的那些東西,幕府們看了之後也不會有太大觸動:大順官方不可能講這些,不用擔心,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所以既要講造反,還得講的符合仁義,又不能高於深奧,也不能滿嘴白話,自己的日語是二把刀,史世用和那些通譯的日語,也就是些個商業水平,專業的仁義詞彙和韻腳大抵不會。

寺子屋類似於村塾,裡面教書的人最起碼會之乎者也,會仁義道德,這樣的人寫文章也方便一些。水平不高不低,既能在中低層流傳,又能講出仁義道德。

慢悠悠地溜達到了浦戸城附近城鎮的一座寺子屋旁,側耳聽了聽,裡面的小孩正在那讀書,聽起來好像讀的是朱元璋的《六諭》。

寺子屋的師匠正在那講那本《六諭衍義》,當初劉鈺送到江戶的時候,幕府那邊就很喜歡,立刻讓儒學大師室鳩巢加以翻譯。

這種要求民眾道德的書籍,統治者很重視。此時寺子屋的孩童正在那跟著誦讀。

“六七歲時,男女就不得同席而坐,不得共器而食。至於女子,十歲時就不得出閨門,教以針指紡織之法、裁剪衣服之道、飲食酒漿之事……”

看得出,當地的百姓對於劉鈺等人的到來已經習以為常,連寺子屋都開學了,這也很符合劉鈺的預期:既然農兵分離,既然藩主封建,那麼農民就是農民、商人就是商人,武士老爺們打仗,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在窗前等了一陣,一直等到這一堂課上完,裡面的師匠也早就注意到了劉鈺,趕忙過來行禮。

唐人的伯爵,也是伯爵嘛。

邀了劉鈺進屋,劉鈺隨便翻了翻這個師匠的藏書,發現藏書還是很豐富的,可能是祖上是武士,自己不是嫡長子不能繼承,但家底肯定不是一般的農夫。

桌上還擺著一本書,掃了一眼,劉鈺有些面紅耳赤,一看書名他就感覺這書有點意思。

《呻、吟語》。

漢本的。明末的市井很發達,一看這名字,劉鈺下意識地以為這定是那種書。

隨手翻開,本以為引入眼簾的是諸如什麼菩提露、蕊中蜜、甘露、斂卻玄牝之類的鍛鍊想象力的詞彙,然而並不是。

反倒是隨手翻的那一頁,倒是說什麼:防欲如挽逆水之舟,才歇力便下流;力善如緣無枝之樹,才住腳便下墜。是以君子之心,無時而不敬畏也。一善念發,未說到擴充,且先執持住,此萬善之囤也。若隨來隨去,更不操存此心,如驛傳然,終身無主人住矣……

就算他再沒什麼文化,也知道這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果然,那師匠問道:“唐國的大人治何經典?這本《呻、吟語》雖非陽明先生所著,走的卻是陽明先生的學問一路。不知此時唐國是治朱子學?抑或陽明心學?”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劉鈺卻不回答,反問道:“你是學的陽明心學?”

那師匠搖搖頭。

“朱子理學?”

師匠依舊搖頭,半晌才道:“我學的是古儒學問。朱子理學偏重章理,稍不注意便入空談;陽明心學只重本心,又偏頗聖賢之意。”

“宋元理學,皆悖離周公、孔、孟之言。當直接讀先秦古籍,以復孔孟聖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