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山地海宮,明殿。
殿門未閉,垂簾輕遮,龍涎香氣喑凝的幽風,若有若無地撲著紗簾。
殿門外,兩排守衛呈雁翅形而立,皆是綾袍皂靴,肩插雉羽,在薰香裡昏昏欲睡。
左宗宸私自出兵,又陷十萬鐵騎不翼而飛的訊息,將固國朝堂攪得人聲如沸,只有一人尚不知情,就是明殿內閉關的翼德。
輝煌的奎壁內,機括勾連,幾道淡如甲痕的細線,經緯交錯,勾勒出隱秘的暗門。
密室中,幾塊人頭大的靈石几乎燃盡,照得翼德滿臉紅光,這種將靈石焚為靈霧助益修煉的方式,極為奢侈,非帝王家,難有此資本。
翼德心滿意足地從蒲團起身,默唸啟門秘咒,機關“隆隆”地轉動,殿壁錯成兩扇暗門,向外平展推開。
和無數次出關一樣,翼德輕步而出,暗門閉合的一剎那,翼德耳朵眼裡,飄來一聲極輕極輕的裂帛聲!
這輕得像貓撓似的聲響,一下子激起了翼德渾身的寒毛!
翼德閃至門畔,速念秘咒,暗門剛開了一半,他已餓虎撲食地飛入密室,一隻胳膊往前一撈,恐怖的猜疑已然證實,翼德摸到了一隻胳膊!
“誰!”翼德失聲大喝,一臉煞白,能潛入此門的,絕非善類!
這異動靜立即引得殿外守衛警覺,足音如雨掠來,翼德誰也不信,當機立斷,一把拉上暗門隻身迎敵,
陡地,密室空無一人,靜得可怕,看不見的恐懼,讓翼德冷汗浹背。
翼德不會聽錯,絕對有人潛進來了,這人絕對隱起了身形!
翼德目光炯炯,雙手一前一後探路,向後慢慢移去,猛地向身後一抄,將古槅上的瞳鐲一把套在腕上,翼德看見了一個男人。
這男人出乎翼德意料,即使翼德看清了他,他仍泰然自若地站著,好似受邀的佳客。翼德不敢冒然,仔細打量著他。
這男人軀幹威武頎長,套著一件靛底花袍,長長的臉,闊闊的下頜,眉目深得像最悽清的月光也照不亮的井。
“呵呵,被這衣服拖了後腿。”男人像和翼德商榷似地笑著,手指輕撫了一下被暗門扯絲的袍邊。
翼德不動聲色地對峙,腦海裡飛快地搜尋這張臉,回想過後,翼德窘然,一個有能耐潛入固國憲密室的人,竟是個陌生之輩。
見翼德的臉膩膩地浮了一層油汗,男人竟和顏悅色地笑道:“不記得我了?十年前,我們在祭壇中見過,如今也算老相識了。”
翼德的記憶這才有了一絲眉目,好像曾有這麼一樁事,十年前,翼德接到稟告,發有外人擅入祭壇,押到殿上一看,竟是叫花子般的一男一女,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夾在衣履煌然的朝官之中,兩人臭得令人噁心。
翼德記得稍微鮮明一點的是,人群巍列的大殿上,那男人像一頭猛獸,警惕凜凜地護著那女人,那個女人卻病秧子樣,要死不死地伏在男人懷裡。
水溝老鼠似的兩人,不值一殺,翼德只是嫌惡地掩住嘴,生怕這女人死掉玷汙了大殿,迫不及待地派人將他們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