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捷影,直衝峰頂。大地萬眾匍匐,民聲浩蕩:“萬年玄冰,百年懸川,興我天威,盛我祭典!”七人轉睫立於峰頂,鳥瞰蒼茫雪原。
為首而立的,是兩個中年男人,右首的嚴盛峨冠博帶,面如皎月,手持雪華凜人的邢天弓,嘴角是淡雅而不失莊重的微笑,俯視萬民朝拜的盛況。
嚴盛身旁,立著一個不苟言笑的男人,這個男人一身烏紫繡泥金長袍,襯得一張暗絳色的臉膛更為陰沉。他兩道巫刀似的濃眉,近得有些逼仄,眼珠似時刻威視著周邊的一切。
正是這一股凜肅的架勢,這人一舉一動都招致他人壓抑,此人就是固國聖君——翼德。
繼兩聖君之後,是五位千秋各異的男女,乃是懸川五大長老——大長老霜寒、二長老雷翔、三長老驚雲......
霜寒大長老與雷翔二長老年事均高,鬚髮雪白,但兩人的相貌又大相徑庭,霜寒大長老鶴髮雞皮,垂垂老矣,二長老雷翔倒是鶴髮童顏,精神矍鑠。懂得其中玄機的人才知道,大長老並非稍遜一籌,玄冰功法煉之愈久,命壽彌高,二長老不過耄耋之年,大長老已過三個半百了。
三長老驚雲,與嚴盛年紀相仿,眉目深斂,暗夾幾分難以揣摩的神秘。五澈寂長老最為年輕,面容俊逸,稍顯靦腆。這其中有位鬢髮蒼蒼、腰背佝僂的娑羅長老,是唯一的一位女長老,慣被人稱為“娑羅婆婆”。
嚴盛雙臂挺直,寬肩後張,力扯刑天弓,巨弓看似無弦,卻被一股強盛的寒氣向後牽引!“嚯”得一聲尖銳鏑響,成千上萬支冰箭騰空射遠,朝山下萬千子民兜頭襲去!
冰箭降落半空的一剎那,箭矢化為細膩雨絲,沁人的涼爽蔓下山腰。
雨絲一浸入頭皮,連決精神一振,渾身感到一股酣暢淋漓的痛快。雙臂更是充盈著一股強韌的內力,簡直能與今早突破六境的暢快媲美!
舜雲湊近腦袋,對連決私語:“這是玄冰靈氣,多汲取些,對修煉大有益處的。這可是聖君的恩典,不要就吃虧了!”
連決平時見過的玄冰靈氣,都是被密封在一個個瓷瓶裡,價格被抬得水漲船高。連決存的那一點私房靈石,恐怕只夠從煉藥師手裡買到一瓶。如今玄冰靈氣從天而降,簡直無異於當街散財。
連決收斂心神,從縹緲的雨霧汲取靈氣,連決心裡打著算盤,有這些靈氣助益,回去加緊修煉,恐怕還能提升個半境!
少頃,雨絲飄盡,萬眾齊聲致謝聖君,全部起身仰望盛典,碎玉峰腳下,又恢復一派萬頭攢動的熙攘局面。
這時,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低著頭,小步地挪了過來,這個男孩看起來眉清目秀,只是身板有些孱弱,走到連決幾人跟前,男孩侷促地搓了搓手,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跟屁蟲,你又跟來幹嘛,甩都甩不掉,真煩哪!”嚴傑一個箭步衝到前頭,拎起男孩的手,就要把他往外拖。
“喂!嚴傑,這可是你親弟弟,你還有沒有當哥的樣子了。”雲歌瑤雪白的臉頰氣得鼓悠悠,搶步過來牽住男孩的手,笑盈盈道:“嚴冰弟弟,你跟著我們。”說著,雲歌瑤向外一指,橫眉冷對嚴傑,“你走!”
這個委屈巴巴的孩子,就是懸川二皇子,無長輩在畔,嚴傑早把什麼“兄友弟恭”拋諸腦後,一動不動只翻了個白眼,衝雲歌瑤嘆氣道:“就你一天天多事。”
連決向峰頂望去,聖君、長老禮畢,輪到雷厲鈞引領名臣重將登峰了。高空依稀可辨百餘雄壯身影,把劍御得疾如流星,博來山下陣陣喝彩。
嚴傑不大情願地瞟了連決一眼,准許連決參加祭祖大典這件事,實在讓嚴傑窩了幾天的火。嚴傑正在心裡盤算,登峰以後,讓連決當眾出出醜,才能紓解自己的憤懣。
本來,按懸川宗法,嚴傑貴為大皇子,自當在萬眾矚目下與父登頂。但這次,偏偏來了個固國聖君,嚴傑只能紓尊降貴,與王公貴胄的後裔同行。
這還倒罷了,偏偏一向最看不起的野小子連決也在內,嚴傑記事以來頭一次參加祭祖這種盛典,竟被連決毀了心情,實在煩躁。
這時,屋漏偏逢連夜雨,雷舜雲好奇地問道:“嚴傑,你不隨聖君登頂,老跟我們黏糊著幹嘛?”
嚴傑一愣,尷尬地咳了幾聲,一本正經道:“這次陪同翼德聖主的兩個親信,和我們年紀相仿,父皇最重國邦禮儀,就囑咐我一定要陪同他們登峰。”
“呦,你這鼻孔朝天的傢伙還會陪人呢!”雲歌瑤見縫插針地損了句嚴傑,東張西望尋找著:“他倆在哪呢?”
“那!”雷舜雲先發現不遠處有異動,人流逐漸向那邊聚攏,且越來越多的趨勢。
“咱們也過去看看吧!”雲歌瑤從背後推搡著連決,不由分說地引著幾人往那邊跑去。
幾個風姿盎然、初露頭角的少年男女簇擁著奔跑,引來不少人好奇張望,當然,眾人的目光更多是追逐雲夢和雲歌瑤,畢竟大小夥子也沒什麼好看的。
尤是雲夢,一張冰清玉潔的臉孔,平日裡總顯得高不可攀,此時因為奔跑,雙頰浮起難得一見的香粉,如同姣妍花瓣初沐晨光,抖擻著不輕易示人的豔姿。
連決離雲夢近在咫尺,心頭更加惴惴不安,故意放緩了腳步,若即若離地追隨著身畔的倩影。雲夢晶瑩的玉肌,迎光發出碎鑽般的光暈,青絲被風迎送著,拂過連決的手臂,一股微癢酥麻,令連決心頭電擊般地一顫。
一個念頭猛地劃過少年腦海,要是能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沉默地遮風擋雨,也好啊。
就在這時,奔跑的人影戛然而止,人潮圍聚成一個半圓,人潮圓心只留出一小片空地,不少人踮腳引頸,費力地向內張望,還興奮得指指點點比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