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源的話,讓蒼六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的眼珠飛速地轉動著,聯想到了恐怖的前塵舊事,哆嗦的嘴唇囁嚅道:“那、那怎麼辦?”
滄源短促苦笑,望著自己渾身鏈鎖,搖頭道:“大陸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無關了。”
蒼六不死心地追問:“滄源大哥,你甘心在這禁錮下去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滄源淡淡道:“一千年,還不足以改變一個人嗎?”說罷,滄源便閉目沉思,不再開口。
蒼六不肯善罷甘休,那股頑劣的蠻勁又犯了起來,他趁連決不備,繞到身後伸腿猛踢連決的腿彎,連決還沒反應過來,已“砰”地跪在滄源面前,耳中轟鳴消散,蒼六大聲喊道:“快!拜師父!”
連決被蒼六攻其不備的一踢,雖跪倒在滄源面前,但連決臉上一下子凝起寒霜,從地面魚躍騰起,穩穩站在地面,忿忿道:“怪老頭,你太不講道理了,這種事情你怎麼替我擅做決定!”
蒼六反而笑嘻嘻道:“小子,我要是講道理,還是你嘴裡的怪老頭嗎?別光說我,你還真是個初生牛犢,你知道他是誰嗎?多少人求做他的徒弟,面都不得一見呢!快拜師吧!”說著,蒼六又要按連決的肩膀。
連決閃身避過,冷冷道:“牛不飲水強壓頭,怪老頭,我和滄源前輩都心不甘情不願的,你就別摻和了。再說,我連決跪天地,跪父母,父母已逝,天地不仁,我誰也不跪了!”
“呀!你還一套一套的!”蒼六隻當連決不識天高,不知滄源是何許人物,但連決不願跪地拜師的執拗模樣,倒一旁的滄源,對這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另眼相看了。
滄源輕聲道:“老六,你彆強人所難了,炎巟大陸的一切,已與我無關了。”
蒼六猛地一驚,鼻子一酸道:“滄源大哥,我等這一聲老六,等了得有一千年了!”
連決聽這兩人的話音,隱約有修好之意,笑呵呵地順水推舟道:“對啊,怪老頭,你們兩位前備重歸於好,才是你最重要的事嘛!”
蒼六“噗嗤”一笑,瞪連決道:“你這小毛頭,不知好歹,有你後悔的。”突然,蒼六大叫了一聲:“不好了!”
滄源皺眉道:“你這一驚一乍的秉性,還是改不了。”
蒼六驚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連決忖了一下答道:“我只知道懸川曆法,今天是冰甲初三。”
蒼六始料未及,咕噥了幾句,拍掌道:“懸川曆法和大陸通曆只差了三天,壞了壞了!我先走一步!”
青玉鉤劃入蒼六足底,蒼六乘風踏上,順勢就要拉起連決,連決疑道:“怪老頭,你怎麼有一出是一出的!”
蒼六急得團團轉,喟然嘆道:“咳,你不知道,有個頂討厭的人,每逢這個時候,都要來找我,他的鼻子可比狗還靈吶,多待一會兒就被他聞著味了!不說了,咱們快走!”
連決無奈道:“你到處是躲不完的冤家,先前還說是神九,現在又多一個!”
鐵鏈譁然顫動,聽到神九之名,滄源眼波一顫,大聲問道:“老六!九弟在哪裡?”
只見滄源的臉色凝重如陰,靜慧的雙眸竟隱含淚光,蒼六怪嗔地瞪了連決一眼,汗顏地低下頭,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老九在哪,他、他大概......”
一聲怒吼迭起雲霄,連決被一股強大氣浪掀出,重重摔向地面,連決一看,蒼六也被洶湧的氣團卷出,趴在地面一動不敢動,滄源黑髮飄飛,渾身鐵鏈發出“嘩啦嘩啦”的震顫,一道道手指粗的裂紋爬上異石,但鎖鏈仍舊堅如磐石,向滄源的皮肉勒得更緊......
連決震撼地想道:滄源之怒,就有強悍至此的破壞力,但桎梏他的鐵鏈更無堅不摧,歷千年不朽,即使是滄源、蒼六這樣深不可測的人都束手無策,這鐵鏈究竟何人所設?
滄源悲慟道:“九弟多半遭逢不測了,皆為我之故。”
見滄源情真意切地緬懷神九,連決心下猶豫,要不要把神九陵的事和盤托出。但轉念一想,連決答應過神九閣老,對見過他這事絕口不提,何況,神九閣老已無真身,一息殘魂附於墓碑,如果被滄源知道了,恐怕徒增傷心。
連決正出神想著,後頸一股冷風颳來,滄源電眸一凜,向連決喝道:“當心身後!”
話音未落,一條翻濤逐浪的雪白龍身,投下巨鵬展翅般的黑影,張牙舞爪地從連決側翼襲來,連決機敏地一撤身,彗星似的龍尾呼嘯耳過,龍嘴直衝蒼六咬去,蒼六揚起青玉鉤,向漫漫無垠的蒼龍飛去,乖戾叫道:“越討厭你,你越要跟來,想跟你六爺玩,你六爺奉陪到底!”
連決暗自疑道:“這就是蒼六的冤家,哪裡是人,分明是條龍。”連決新奇地望著長鬚飛舞、蛇身麟頭的蒼龍,忽聽白龍爆發一陣狂笑:“哈哈哈!六侄兒,咱倆不是說好,分出輸贏的那天再定輩分嗎?接招吧!”
白龍嘴中嘯氣如淵,真真亮亮是一個老者的說話聲!
蒼六氣沖沖道:“你這人模蟲樣的東西,讓你喊一聲六爺,我還覺得委屈!”
白龍氣不打一處來,怒吼道:“我非教訓你這個六兒孫!”
白龍海溝似的長身向遠處一甩,龍尾“啪”地激起千層流沙,龍頭被一股反力推衝著,張開白燦燦的鱗嘴,噴出洪荒似的龍息!一股輕煙繞著白龍旋飛,白龍身影發顫,虛實難辨,整個蒼身消失不見。
連決正納悶著,蒼六率先哈哈大笑,“乖孫子,你太自不量力了,蟲子也做不成了吧?”
白霧“倏”地扎向大地,煙消雲斂處,現出一個身材五短、相貌敦莊的人來。
連決好奇地盯著這人,他看起來不老不少,彷彿五十出頭,兩鬢斑白,別處長髮仍烏黑油亮。他臉孔又扁又方,眼圈和眼珠倒又鼓又凸,穿一身洗練的黑褂黑褲,揹著手站著,顯得一臉煞氣,倒不知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