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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十章 鈴顏姬的眼淚

深廣的坑冢裡,那密聚如林的胳膊,慘白得好似石筍一樣,斑駁地脫落著灰屑,但那些手臂舞抓的猙獰樣,似乎定格了死靈的怨氣。臧地大師皺眉凝視,苦笑著對連決說:“沒有別的路,只能從這過去了。”

連決回了臧地大師一個苦笑,望著那一截截伸出土面的慘白手臂,乾脆道:“大師,咱們直接御劍飛過去吧!”

臧地大師搖搖頭:“不可!”

臧地大師抬手一指,指尖正對深坑的頂壁,雖然離得遠,只能望見壁頂深縱不一的溝壑,滴答滲水的石頭縫裡,偶有令人發慌的“沙沙”聲。

“大師,上面也有問題?”聽著那沙沙聲,連決手臂上不由得起了一層疹子,伸手撓了撓。

臧地大師順手往天塵袋裡一掏,飛出一個火摺子,向深坑的上壁擲去,前方轟然一片大亮,火油蔓燒之處,瘮人的“滋滋”不絕於耳,一陣陣腐肉燒焦的氣味襲來,洞頂猛地響徹刺耳的慘叫!

一時間,黑漆漆的洞頂石壁,垂下無數根蒼白的胳膊,砍去一半的臂肘懸在半空,撕扯亂抓成一團,和地底伸出的鬼手間,只有一尺的空當,根本不能供人通行。

連決看了看依偎著臧地大師的小鈴鐺,搖頭道:“這空隙也就夠小鈴鐺過去,咱倆是不成了。”連決轉過頭問道:“大師,這些胳膊也是百鬼裡的嗎?”

臧地大師似嫌晦氣,吐了口唾沫道:“算吧,這本是祭壇的殉葬場,當初埋了許多活人殉葬,怨靈盤旋不去,久而久之就成了這鬼樣!”

連決暗道:“這一路過來,固族祭壇似乎白白害死了許多人,雖然不知道懸川的活人祭壇是什麼樣,難道也是枉害人命的地方?”

這麼一想,連決竟覺得兩大古族陰森恐怖,從外面看上去莊嚴又神秘,祭壇卻是吃人不吐骨人頭的修羅場。

臧地大師看出連決不滿,冷笑道:“祭壇是至陰之地,如果不用陰邪之物鎮住,也不可能守住一族陰陽格局的命門。千年前,荒神以一己之力定住殺世覺羅,挽大陸狂瀾於既倒,卻落得個力盡神危,元神都被震得七零八落,還好固族聖祖留住了荒神的一片元神,不然,這世間早沒有荒神的痕跡了。”

臧地大師的話,讓連決的心一截截涼了下來,黯然問道:“大師,荒神只存有一片碎靈了?”

“據我所知,應是如此。”臧地說道:“固族至陽洪荒劫,與至陰忘川冢,陰陽結合,才留住了荒神的碎靈。”

臧地大師說出“洪荒劫”,令連決心頭突突一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工夫,滄源前輩囑託的洪荒劫,它的下落竟在固國!連決忙問:“洪荒劫在哪?”

臧地大師稍一沉吟,“咱們不是來找洪荒劫的,固族聖祖扣住荒神的一片碎靈,碎靈是屬陰的東西,只能在祭壇的忘川冢中長存。”

“也就是說,那個熬湯的人也在忘川冢附近?他好對付嗎?”連決問。

“那人啊!”臧地大師皺了皺眉,顯然那人絕非善類,“有人把他歸入百鬼傳說,也有人說那是個活人,說來說去,我也不知道誰對了。反正那人守著一口鍋,熬了很多年的湯,誰也不知道他在熬什麼,那人的名字,叫獵日。”

“獵日——”連決喃聲重複,這人聽起來就顯得凶神惡煞。

“獵日守著忘川冢,等會兒不想見他都難!”臧地大師不情願地嘆了口氣。

連決為難地望著滿坑搖晃的鬼手,笑嘻嘻地湊近臧地大師,“大師,你這麼懂行,肯定有備而來,快把你的寶貝從那袋子裡拿出來吧!”

臧地大師朗聲大笑:“你這小滑頭,猜得不錯!”

臧地大師伸向天塵袋,摸索了一會兒,連決還以為他會掏出什麼厲害的法器,出乎連決所料,臧地大師竟掏出一枚有些年頭的骨笛。

這笛子像一條細長的鳥腿骨,白森森的骨節上,掛著不少陳年黃斑。臧地大師掂量著笛子,神色一陣落寞,輕聲道:“給這些怨靈吹些曲子,能讓他們安定下來。”

臧地大師沿著坑邊蹲了下來,破爛的衣袂耷在泥淖裡,他剛一把骨笛湊到唇邊,立刻瀉出嗚咽悠長的笛聲。

臧地大師其貌不揚,又穿著破衣爛衫,卻把骨笛吹得如泣如訴,連決乾脆盤腿而坐,靜靜地聽了起來。

臧地大師見一旁的連決聽得專注,停下來笑道:“年輕人,你能聽懂我的曲子?”

連決只覺得笛聲幽遠又寂寥,但卻說不出什麼,只是心間湧起一絲絲的酸澀。

臧地大師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又繼續吹起骨笛來。

笛聲迴盪在陰冷的洞壁,深坑裡千萬只慘白的胳膊,漸漸不再撕扯亂抓,再過了一會兒,這些胳膊漸漸伏下去,石雕般貼在了泥土上。

沒想到,臧地大師的笛曲真有安魂之效,連決凝望著無數怨靈,憶起經年故往,斯人已逝,越發沉浸在笛聲中了。

只顧著出神,連決竟沒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鈴顏姬趁連決不注意,已不聲不響地坐了下來。

連決驚訝地瞪著鈴顏姬,正要說話,鈴顏姬轉過清秀的臉龐,以食指覆在唇上,“噓”的一聲,又托腮凝神聽曲了。

連決聽臧地大師說過,鈴顏姬也是困在祭壇中的鬼魂之一,想必這笛聲對她來說,也有安魂的作用。連決便不再擾她,任由她坐在自己身邊,靜靜地聽曲子。

連決從鈴顏姬的側面,好奇地看著她,發現鈴顏姬安靜的時候,雖不如剛才妖嬈,卻有種說不出的清麗可人,她一襲綠溪般的薄紗,黑絲掩映著潔白的肌膚,美麗的側臉上,依稀躍動著有晶瑩的光點。

連決心裡一驚:“鬼魂也會流淚?”

連決怕驚擾了臧地大師,不敢出聲,只伸出手指頭,輕輕點了點鈴顏姬的香肩。鈴顏姬轉過臉來,嬌豔動人的臉龐掛著淚痕,她輕輕地說:“從我死在這不見天日的祭壇裡,就再沒聽過曲,再沒跳舞了。”

連決顫顫地伸出手,順著鈴顏姬光滑的黑髮,安慰地撫了撫她的後背,鈴顏姬似觸電般輕輕一顫,嬌柔的軀體順勢歪倒在連決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