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多天的雪,今天總算有了陽光。但陽光並沒有照進這間屋子,李尋歡也並不失望,因為他已知道,世上就有許多地方是永遠見不到陽光的。何況,對於失望,他也久已習慣了。
他全不知道田七、趙正義這些人要對他怎麼樣,他甚至連想都懶得去想,現在,田七他們已將少林寺的僧人帶去見秦孝儀父子了,卻將他囚禁在這陰溼的柴房裡,龍嘯雲居然也並沒有替他說什麼。
李尋歡也沒有怪他。
龍嘯雲也有他的苦衷,何況他已根本無能為力。
現在,李尋歡只希望阿飛和楊逍莫要再來救他,因為他知道,阿飛的劍雖然很快,但是,快不過狡詐的人心,是啊,就連他的小李飛刀,不也一樣如此嗎?否則,他怎會變成了梅花盜,怎會被關在這裡?
至於楊逍,這個人的武功實在是高深莫測,他心中江湖多年,自問見識過無數高手,但是,比起楊逍,都差的太遠了。而且,楊逍可怕的不僅僅只是武功,還有解決問題的方式,從來都只有兩個字:殺人!
是的,殺人,楊逍會殺人,沒有理由的動手殺人,只要惹到了他,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他殺死,有人不相信,心眉大師就是例子,他當初就曾勸過,讓心眉大師不要去試探楊逍,心眉大師不聽勸告,所以死在了楊逍的手中。
好在,楊逍是不殺普通人的,他只殺武林中人!李尋歡懂他,更懂得,但凡是武林中人,就沒有不該殺的,包括楊逍和他自己。
地上很潮溼,李尋歡又不停的咳嗽起來,他只希望能有杯酒喝。可是,此刻連喝杯酒竟都已變成了不可企求的奢望。若是換了另人,只怕難免要忍不住痛哭一場。
但李尋歡卻笑了,他覺得世事的變化的確很有趣。這地方本是屬於他的,所有一切本屬於他的。而現在他卻被人當做賊,被人像條狗似的關在柴房裡,這種事有誰能想得到?
門忽然開了。難道趙正義連一刻都等不得,現在就想要他的命?但李尋歡立刻就知道來的人不是趙正義——他聞到一股酒香,接著。就看到一隻手拿著杯酒自門縫裡伸了進來。這隻手很小,手腕上露出一截紅色的衣袖。李尋歡道:“小云,是你?”
酒杯縮了回去,龍小云就笑嘻嘻的走了進來,用兩隻手捧著酒杯,放在鼻子下嗅著,笑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喝酒,是嗎?”
李尋歡笑了,口中淡然出聲道:“你知道我想喝酒,所以才替我送酒來的?”
龍小云點了點頭。將酒杯送到李尋歡面前,李尋歡剛想張開嘴,他卻忽又將酒杯縮了回去,笑道:“你能猜得出這是什麼酒,我才給你喝。”
李尋歡閉上眼睛,長長吸了口氣,笑道:“這是陳年的竹葉青,是我最喜歡喝的酒,我若連這種酒的味道都嗅不出,只怕就真的該死了。”
龍小云笑道:“難怪別人都說小李探花對女人和酒都是專家。這話真是一點都不錯,但你若真想喝這杯酒,還得回答我一句話。”
李尋歡笑著問道:“什麼話?”
龍小云臉上孩子氣的笑容忽然變得很陰沉,他瞪著李尋歡道:“我問你。你和我母親究竟是什麼關係?她是不是很喜歡你?”
李尋歡的臉色立刻也變了,皺眉道:“這也是你應該問的話麼?”
龍小云道:“我為什麼不該問,母親的事,兒子當然有權知道。”
李尋歡怒道:“你難道不明白你母親全心全意地愛著你,你怎敢懷疑她?”
“你休想瞞我!什麼事都瞞不住我的。”龍小云咬著牙,冷笑道:“她一聽到你的事。就關上房門,一個人躲著偷偷地哭,我快死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得這麼傷心,我問你,這是為了什麼?”
李尋歡的心已絞住了,他整個人都似已變成了一團泥,正在被人用力踐踏著,過了很久,他才沉重地嘆了口氣,道:“我告訴你,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但絕不能懷疑你的母親,她絕沒有絲毫能被人懷疑之處,現在你快帶著你的酒走吧。”
龍小云瞪著他,道:“這杯酒我是帶來給你的,怎麼能帶走?”說話間,他忽然將這杯酒全都潑在李尋歡臉上。
李尋歡動都沒有動,甚至也沒有看他一眼,反而柔聲道:“你還是個孩子,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