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強看著牛總,不容分說,直接跳上急救車,奔向醫院——經過一番檢查,終南縣醫院急救醫生還是強烈建議張國強抓緊時間送“賢哥”回古城的大醫院。凌晨3點多,閃爍著刺眼燈光的急救車,一路狂奔,趙麗娜、劉春燕、孫軍慶早已經焦急地等在醫院。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熟悉而陌生的天地,在緩緩睜開的眼前晃動,迷離而又恍惚——趙麗娜激動地看著“賢哥“,眼淚從眼角撲簌簌地流下來——”賢哥“試著抬手去抹趙麗娜的淚水,手臂卻無力,無力抬起來。趙麗娜高興地笑著說道:先別動——先別動——我去找姐去——趙麗娜說話的聲音,如同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甕聲甕氣的——”賢哥“依稀看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走到自己近前,爬在自己眼前看了看,同樣甕聲甕氣地喊道:賢哥——賢哥——臉頰上便感到溼溼的、溫熱的東西在蠕動,繼而有隻暖和、光滑的指頭掠過——”賢哥“使勁地笑,使勁地應聲,便聽見身旁的人說著:好了——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娜娜,你先給喂點水喝——我去找大夫——
一口甘甜、溫熱的水,從口腔順著氣管流下去,一片皴裂的土地遇到甘露似的,緩緩地動起來,水流沿著縫隙緩緩地流淌,緩緩地行進,器官在接受著滋潤,記憶也在逐漸清醒——“賢哥“便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眼皮沉沉地壓在眼臉上,便看見了白色的天花板,滴答著地吊瓶,白色的牆,興奮地趙麗娜,”賢哥“感覺自己朝趙麗娜笑了,趙麗娜回應著”賢哥“,含著淚也笑著看著他,輕聲細語地說道:還喝嗎?”賢哥“又感覺自己笑了,回應了趙麗娜——李大夫來了,站在床前看了看”賢哥“,激動又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劉春燕說道:劉大夫,醒了就好了——大家就都放心了——慢慢養吧!
又15天后,“賢哥“像個學步的孩子一樣,踉踉蹌蹌地在趙麗娜的攙扶下,在病房裡慢慢走著——無神地眼睛看著扁平、甚至深陷的肚皮,強壯笑顏地衝趙麗娜說道:娜娜——我終於可以看見我的腳尖了——趙麗娜沒好氣地笑了笑,說道:還行嗎——不行就上床躺會吧!”賢哥“手扶著腰,探頭探腦地看著窗外,訕訕地說道:我能在陽臺上坐會嗎——娜娜!趙麗娜扶著”賢哥“回到床邊,搬了把椅子放在陽臺,再扶著”賢哥“坐下;”賢哥“仰躺著,說道:曬曬太陽,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氣,還是——還是——舒服點!趙麗娜盯著”賢哥“看了會,說道:李大夫給我們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了——”賢哥“眯縫著眼睛,笑著說道:娜娜——對不起——對不起——趙麗娜抹了下眼角的淚水,說道:全是肝上的毛病,就差要把你的肝摘了——不說了——不說了——
正說著,劉春燕提著保溫飯盒走進來,趙麗娜站起來說道:姐——“賢哥“機械地轉過頭,看著輕聲喚道:姐——劉春燕嘆了口氣,說道:來吧——娜娜——你吃飯吧——劉春燕便把飯菜擺上,”賢哥“看著,訕訕地問道:姐——娜娜——我能吃點嘛——劉春燕愣了一下,說道:李大夫不讓你吃油膩的東西,增加肝的負擔——沒事——少吃兩口啊!趙麗娜便一邊自己吃著,一邊給“賢哥”喂著,劉春燕收拾著病床,試探著說道:爸——來過了——你還沒醒——我前兩天給說,你醒了——又要來,我攔了——“賢哥“喘著氣說道:嗯——別讓來了——等我好了,我回去看他——劉春燕高興地笑著,說道:你這肝要徹底養好,不會那麼快,等你感覺身上有勁了,就回你家去養著吧!
正說著,王勇超提著果籃,張雪梅拿著一捧花走進來,劉春燕便和兩人打完招呼,朝“賢哥“和趙麗娜說道:娜娜——賢哥——我先去科室了——王勇超倚在陽臺護欄上,看著瘦削的”賢哥“,說道:賢哥——睡夠了——也瘦了——張雪梅幫趙麗娜收拾著飯盒,說道:和原來一樣了——挺好的——王勇超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再也不用拖著沉重的身體——向前了——”賢哥“微微一笑,問道:師兄——最近怎麼樣——王勇超看了看趙麗娜,張雪梅,猶猶豫豫地說道:賢哥——你能接受嗎——”賢哥“笑了笑,點了點頭,說道:咱是去過鬼門關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王勇超長吁口氣,說道:龍哥——也離開了,和龍嫂專心開中介去了——今天來得時候我打過電話,支支吾吾地,應該不好意思吧;龍韜置業現在叫龍韜策略,也從那個大辦公室撤離了,我自己找了個小點的辦公室,專做整合推廣,把還在服務的兩三個銷售代理專案徹底讓專案經理操刀了,我也不分紅了!“賢哥“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也好——也好——王勇超思忖了下說道:飼料廠專案暫時被叫停了——高縣長已經定案了,牛總還算仗義,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了,暫時被拘留了,等著宣判,我諮詢了下律師估計得三年吧——聽說飼料廠的職工已經開始上訪了,看是否會有轉機!”賢哥“嘆了口氣,說道:謝謝——師兄——張雪梅看著”賢哥“,笑著說道:賢哥,好好養病——你還是那顆蔥,等你東山再起——”賢哥“笑了笑,說道:我認為我還是那顆蔥——是顆可以生著吃、煮著吃、炒著吃、煸著吃的蔥,不服輸、沒認輸,給點溼度我就能平地紮根——
城市的風溜進來,屋子裡股股槐花的濃香,掩蓋了花瓶裡那捧奼紫嫣紅的香味,時尚與妖嬈,卻抵不過含羞與熱情,從腳底的向頭頂的感懷;新生的露珠溼透了褲腳,孕滿了雙腳的花粉,嫩黃的,盈盈的;田埂上的小花為大片大片的麥原鑲上了絢麗的裙襬,或者是流蘇,一片翠然裡,夾雜著半空白色的小花,風鈴一樣藏匿在新綠的樹葉間,甜甜的味道,遊蛇一樣貫穿內臟,接受一次特殊的洗禮……更像林間清泉烹茶,澀澀的氤氳裡,全然物外,寬大的綢衫裡清風徐來,每個毛孔都被叫醒,吞噬奔放的馥郁。
閉上眼,彷彿一切都在眼前。暢開懷,擁抱,懷裡空寂而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