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20 無麵人(十七)

任何人在發動力氣的時候,都會在肌肉與骨骼傳動的過程中損耗很多能量,哪怕是講究全身協調的武術家,也無法完美地迴避這一點;莫如說,正因為武術家在運動身體的過程中,有意識地讓更多的肌肉參與了傳動環節,所以反而在“力量輸出增加”這個看似喜人的結果之前,又在過程中無謂地損耗了更多的能量。

那麼,假設,僅僅是假設,有這樣一個技巧,一個方便得像白日夢一樣的技巧,將身體傳動環節中所有的——哪怕不是所有的,而是絕大多數的——力量損耗統統迴避掉,再將這些順利透過“關卡”的能量,全部堆砌到“力量輸出”這個結果上,又會如何呢?

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假設,若是有誰能辦到這種事情,那麼他一定不是人,他的力量也將升入無法測度的地步。哪怕我從很久以前就產生過這種構思,也從未聽說過有誰能夠辦到,更從未自信過自己能夠辦到。

只不過,在那殘疾的一年中,我退出了河狸市黑色地帶的舞臺,偶然對著空氣想起此節,也正好閒得沒有其他事做。

所謂“一念通神”,或許就是這麼回事吧。

我不可思議地抓住了這一招的訣竅。

這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的全身上下,許許多多的,彷彿從來沒有對接上去過的齒輪,終於咬合到了一起去。

意識中彷彿出現了猶如幻覺般的盛大回音,全身上下的關節層層傳遞著連自己也覺得恐怖的力量。我牢牢地扣住門板,以自己也難以反應的高速衝進了火海里面。

而火海則被我連同門板的高速突進,從中間劃分開來了一條真空通道,好像頑皮的小孩抽出樹枝,對著地面上雨後的水窪用力一劃,短暫地將其分割成了兩個部分。

處於火海中的徐盛星,好像貝殼中的軟肉一樣暴露了出來。

門板被我信手丟棄到了一邊,與此同時,我趁勢突進到了他的跟前,舉起拳頭,大量力道好像百川歸海一樣,從身體各個部位,化零為整地匯聚到了拳頭上。

即使到這一刻,我也不準備殺死徐盛星,他到底是我這一世的父親。

但是,他不是經常說工作忙,沒時間陪我嗎?那我就好心地幫他一把,打他個半死,權當為其放假吧。

別客氣,我這人向來樂善好施。

我在心裡挖苦著他,同時拳頭以史無前例的威力,轟中了他的腹部。

隨著這一擊,衝擊波猛然掃蕩開來,走廊上蔓延肆虐的恐怖火海瞬間全部粉碎為無數火星,猶如細雪四散紛飛。

我足底下的地面陡然出現了巨大的凹陷,粗大的龜裂甚至延伸到了牆壁上。

而徐盛星則好像被棒球運動員用棍棒擊飛的棒球一樣,整個人以令人畏懼的高速倒射向走廊盡頭,旋即徑直撞穿了牆壁,向外界飛去。

*

然而,下一秒,我卻沒能看到他的身體墜落下去。

他在空中化為了大量火星,似乎本來就是螢火蟲群凝聚出來的人形,如今不過是迴歸了螢火蟲群而已。

見狀,我默默地放下了拳頭,雖說剛才承受了那麼大的力量,我的拳頭和手臂卻沒有明顯受傷,反作用力基本上都被我憑著剛才的狀態順著身體匯入地下了,就好像被無形的避雷針匯入地下的無形的雷電一樣。而那不可思議的狀態終究不是能夠長時間持續的,如今已經令人遺憾地退出了,同時還帶走了我大量的體力,令我疲憊不堪。

我頭也不回地問:“剛才那是你的火焰替身?”

“不錯。”徐盛星同樣疲憊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沒想到居然有那樣的一擊……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都說了,無麵人。”

“哼……好吧,必須承認,這種事情,也就無麵人能做得出來了。”他在說話的時候,我也轉過了身,然後看到了他彷彿看著外星人一樣驚異的神情,他接著說,“雖然我也從來沒聽說過無麵人能使出那樣的一擊。”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我說。

“少擺姿態,你還沒有打敗我呢!”他雖然這麼說,但似乎已經忌憚,而目光卻是仍然銳利,“你到底是為什麼來河狸製藥的?”

“河狸製藥有問題,我是來調查它的。”我說。

“調查什麼?”他追問。

“一問還一問。”我說,“輪到你了,你為什麼突然率領隊伍,偽裝成一些保安,混入河狸製藥的保安隊伍裡?”

“你以為像你這種罪犯,有與我們警察‘一問還一問’的資格嗎?”他冷冷道,“我們公安局裡面,確實是有那麼一小撥人,因為你曾經的行動在結果上對河狸市有了好的影響,就說你是什麼復仇者,什麼私法制裁者,甚至是什麼狗屁的黑暗英雄,但我從來不那麼認為!因為我能夠看出來,你打心眼兒裡不在乎什麼善良,什麼正義,你僅僅是有著自己私人的目的,因此而去與那些靈能罪犯狗咬狗而已!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沒說話。

“只有少數心懷迷茫的警察才會轉而支援你,但你知道我們公安局的犯罪心理側寫師是怎麼評價你的嗎?”他繼續說,“他們稱呼你為嗜好製造恐慌的怪物,他們知道你最喜歡的就是人們的恐懼。因為你從頭到尾,徹頭徹尾,不過是個追求其他人對自己的恐懼心理的精神病而已。其他人對你越是恐懼,你的內心便越是滿意。你就是想要看到他們在你緩慢的逼近下,流露出來扭曲的面孔和絕望的淚水罷了。你深陷其中,並且無法自拔。”

我沒說話。

“你之所以僅僅以其他罪犯為獵物,是因為你的心中還殘存一些人性。”他像看著病入膏肓的人一樣看著我,“但是你能繼續到什麼時候?你的根子就不對,你早晚會變質!而我絕不會信賴你這種人。”

“你說完了嗎?”

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