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徐警官,您其實還有些事情沒講吧?”亞當忽然說。
“有些事情——是指?”徐盛星面不改色地問。
“您與河狸製藥的老闆,井上仁太,是自高中時期以來的好友,不是嗎?”不得不說,當亞當說出這個情報的時候,我差點沒忍住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在懷疑我與河狸製藥暗中勾結?”徐盛星反問。
“雖然我也是在過來以前才調查到的,但若是真的懷疑,也不至於在這裡挑明。”亞當說,“只不過,我們希望您能坦誠布公,與我們說說井上仁太這個人的事情。”
“我確實對他有所瞭解,但不至於成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徐盛星說。
“魔鬼藏在細節中,或許您認為說了也沒用,但萬一線索就藏在其中呢?”亞當反問。
徐盛星沉吟起來。
片刻後,他似乎下定決心了,說:“也好,反正不是什麼秘密,我就與你們說一說。”
“請事無鉅細地說。”亞當強調。
“自然。”他面無表情。
*
根據他的陳述與我對他的瞭解,我對內容做了一遍簡單的整理和補充。
在講述過去的徐盛星與井上仁太如何結識以前,必須先就“過去的徐盛星”做一個簡單的介紹工作。
高中時期的徐盛星,一言蔽之,就是個虛構故事主人公一樣的人。
他自打小學起就自動覺醒了靈能,並且一直隱瞞到了高中畢業,彷彿是個腦漿裡浸泡著很多本小說書,成天想著“今天應該怎樣扮豬吃虎”的晚熟少年。
誰都不知道他是靈能者,他也從來不對任何人說。除非遇到要緊事,否則絕不在他人面前展現靈能。即使被迫展現,也要隱瞞身份,唯恐暴露自己是靈能者的事實。
或許有人會想,這個世界又不是沒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是靈能者又能怎樣?政府又不會突然將其抓進實驗室裡監禁起來,更加不會像某些我前世看過的古早網路小說裡描述的一樣,任由邪惡科學家動輒便是“解剖研究”,剖完再接“切片實驗”,切無可切以後就泡進福爾馬林裡做成標本儲存起來,一套弱智科研連招就這樣行雲流水地完成了——絕不至於如此。要知道這個世界的靈能者就與“車禍”差不多,雖然一般人在生活中確實很少遇到,甚至有那麼一小撮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靈能者,然而靈能者依然活躍在這個世界的各個地區,遍地開花,數都數不過來。
但,徐盛星,依然極力避免被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的靈能者身份,連同他的父母都被瞞在鼓裡。
因為一般人對靈能者普遍懷有“疏遠心理”。
這絕非難以理解的現象。
一般人就算是對著常年健身的肌肉男說話,都難免要客氣三分;若是後者手裡拿著刀斧,甚至是手槍,那就得更加客氣,唯恐激怒後者。
而靈能者的力量則比起“後者”的肌肉和刀斧,甚至比起手槍也更加強力。他們僅僅是與一般人共處一室,就相當於已經把看不見的刀刃抵在了一般人的喉嚨上了,想要做些什麼,也無非是彈指間的功夫,而一般人只能被動地接受“結果”,以及被結果所改變的“命運”。
大多數靈能者都會保證自己是安全的,也相信自己不會加害於一般人,甚至根本不會去考慮這種事情。然而一般人卻明白,靈能者流露出來的善意再多,彼此之間懸殊的力量差距也不會改變。往往靈能者能夠暢所欲言,一般人卻只敢撿一些不會害前者生氣的話來回應,以營造出來一種“我們正在平等對話”的錯覺,而真相卻截然相反。
心靈的平等,建立在物質的平等的基礎上。
一般人必須鼓起勇氣才能與靈能者平等對話,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平等;莫如說,一般人之所以害怕靈能者,是因為健全的動物本能在發揮作用,若是不害怕,那反而是某種病態了。
雖然我以前也有說過,這個世界的居民們無論是誰,理論上都有著成為靈能者的潛力,但“理論上”終究是個相當狡猾的詞語,容易給天賦較低者以不切實際的希望。而在這個社會上,最終能夠成為靈能者的,仍然只是其中的一小撮人而已。
鶴立雞群者,如不被愛戴,則必遭疏遠——這是長大以後的徐盛星對我的弟弟徐吉也說過的話。實際上根據我的觀察,這句話並不僅限於靈能者,外表特別好看的人,才能特別出眾的人,自我要求特別嚴格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適用於這句話;而高中時期的他則對於“暴露靈能者身份”這件事情充滿了悲觀消極的想象,同時也認為自己絕不是有著所謂人格魅力的人。
於是,他的青春期,就在心懷秘密的生活中,經過了一段時間。
時過境遷,他升入了高中二年級。
然後結識瞭如今河狸製藥的老闆,當時的學生會主席,井上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