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說,“另外問一下,如果凋零信徒遭遇了觸覺,一般會如何處理它?”
“如果有處決的條件,就會當場處決。”她回答,“而如果不行,則會當場佈置‘遣返儀式’,設法將其遣返到本來的宇宙。”
*
倘若有人旁觀過我的故事,或許會覺得,我的武術天賦,是在穿越以後才獲得的。
其實不然。
從前世開始,我就已經具備了與其他人不在一個層次上的運動神經。雖然不怎麼打架,但打架從來沒有輸過,連學會武術的人都不是我的對手。不過當時的我連武術的基本功都沒有學過,所以也談不上分解其他人的武術了。要類比的話,就好像是存在一個天才,只憑借初中數學知識,就能夠解開世界級的數學難題,但反過來說,如果這天才連小學階段的數學都沒有學過,那麼成就也會變得有限了。再怎麼頂尖的天賦,如果不經過打磨,也無法開花結果,我的武術天賦如果沒有經過長期而又嚴酷的訓練,到最後也是被人拿槍打死的程度。
換個角度來說,或許就是因為我的天賦過高了,所以才不至於去想學習武術。因為正常人要憑苦練才能辦到的事情,我僅憑天賦就能辦到了。而另一方面,因為缺乏比較的物件,我也不知道自己天賦的底細。如果前世有人突然走過來跟我說,“你只要努力鍛鍊就能用手刀砍出音爆雲”,我根本不會相信,甚至會想,“胡說八道,你說的真的是武術,而不是什麼超能力嗎?”
甚至就連我自己,在這邊最初發現這個天賦的真面目的時候,也很是懷疑,以為自己不是天才,而是瘋子。
如果我前世就意識到了,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一切都是我的誤會,其實我的天賦,雖然本來也很好,但不至於進化到現在這個地步。其實前世的我只是普通的運動神經很優秀而已,真的沒有在這邊這麼厲害。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我早已在新人生的某一階段,就被外來神的觸覺所啃噬、替換,而我連自己早已不是自己也毫無自覺。我的天賦,是因此而變得如此非凡的……
我凝視著早已結束通話的手機,等青年洗完澡,走出來問我怎麼了,我才醒過來。
現在青年已經換掉了那身溼透的衣物,他穿的是從旅館老闆那裡買來的略顯寬鬆的格子襯衫。我暫時還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所以方便起見,先叫他“格子襯衫”。
我告訴他沒事,然後轉身走入浴室裡,取出來一個臉盆,先是拿出紅色粉筆,在底部刻畫簡單的儀式圖案,再往裡面裝滿自來水,端出來,放到了床櫃上。
這就是都靈醫生告訴我的“其他的檢測方法”,能夠準確地識別出物件是否為外來神的觸覺。只要我將鮮血滴入這盆水裡,再看看顏色有沒有異常變化,就能夠完成識別。如果水沒有突然變成墨色,那就說明不是觸覺。凋零信徒居然能夠將檢測儀式簡化到這種地步,真要欽佩他們對於外來神那前仆後繼永不熄滅的鬥爭熱情。
格子襯衫驚詫地看著我,而我則背過身去,拿出反靈能短刀,打算劃破自己的手指。直到這時,我忽然發現,刀尖竟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確切地說,是我握著刀的右手,正在顫抖。我用左手按住了右手腕,但是左手也在不住地抖。而在腦海中,則不由自主地響起了都靈醫生講述那則故事的聲音:原來真正的他,早已在那天回家時,連肉體同靈魂,都被吃人的熊所吞噬了,而現在的它,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異形而已。
我好害怕。
雖然我早已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容易擔驚受怕的膽小鬼而已,正因為如此,才要披上恐怖的外衣,讓那些凶神惡煞的壞人,也錯以為我是個人物。但是,我居然會因為那則故事,會因為觸覺一說,而害怕到這個地步。害怕到連刀都握不穩,丟人現眼至極。
我儘可能地使自己的心緒平復,這個樣子絕對不可以讓格子襯衫看到。雖然讓他看到也沒什麼,他連我的身份也不知道,難道他還能在事後廣而告之嗎?但是,我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擔驚受怕的臉。那樣違揹我的美學。
我終於下定決心,劃破手指,讓血滴入了臉盆裡。
在這之後,我凝視了臉盆很長時間。而盆裡的水,在暈開血滴以後,一直都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