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馳,車內放著劉德華的歌曲暗裡著迷,車窗外風呼呼作響,遠處綠色的樹木極少,竟是荒涼的戈壁灘,外面似乎起風了,車內並聽不見。
六月七月的南疆,風沙成了不變的特色,前後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看見一半晴天一半沙塵的景象,今天這個天氣依然不例外。車走了不久,公路都被沙塵掩蓋,前邊豔陽高照,後邊沙塵濃煙滾滾般如碩大無比的布,從地面拉至高空中襲來,一股土腥撲入車內,王楚想嘔吐,試圖吐了幾次都吐不出來。
車子的速度賽不過風奔跑的速度,不到十幾分鍾,沙塵已經擋住了所有視線,前方一米距離都無法識別。車流只好開啟雙閃和大燈,甚至速度放到最低慢慢行駛都無法看清前方的路段。開車的人高度集中,不敢剎車,也不敢放快速度,踩剎車害怕後方會追尾,加油擔心與前方的車碰撞。
車子在風力過猛的情況下來回搖擺,走了近半個小時終於結束了沙塵路段,李向陽拿紙擦拭手心的汗,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這種天氣,就連王楚手心裡都滲出了汗。
王楚記憶中最新鮮的一次沙塵是二十多年前初三的事,老師帶著所有的同學都去了小海子水庫體驗戶外活動。老師說那裡是西部平原最大的水庫,水域面積一百六十平方千米,存量七億立方米。老師還介紹,那裡的水是崑崙山的冰雪融化,從帕米爾高原一瀉千里,穿越延綿千里的戈壁,匯入這裡。
帶著這些好奇,王楚第一次見到了水庫,那裡跟書本里的大海一樣一望無際,有蔚藍的天際,有飛翔的海鷗,有貝殼,有海螺,有風奏樂的聲音。
記得那天陽光甚好,光照從胡楊林洩下來,燥熱接踵而來,同學們按照各自分工採集各種植物葉子,老師一遍遍交代不許任何人靠近水庫,也不許所有學生走遠。
越是老師交代的事,王楚越好奇,她拉上楊慧敏乘所有人不注意,溜進了水庫邊上。
水庫邊上有一處破舊不堪的建築物,一條拱形的臺階走上去,是一個花園式的別院,下面是一道長長的廊廳延伸至橋那邊,頂端是紅色的磚瓦,橋下寬至十米的橋洞水疾馳流過,水聲很大,王楚甚至聽不到楊慧敏的喊叫聲。
“哇偶。”王楚張開雙臂,一股風迎面吹來,她聞到了一股海水潮熱的味道,她用力所能及的目光目視前方,因此,她看到蔚藍的天,和潮水的香味兒,以及空中海鷗鳴叫的奏樂感。她突然覺得這裡充滿了詩意,處處皆是用文字無法訴說的美好。
楊慧敏與王楚的性格截然不同,她看到的是水庫邊上的石縫裡被水打溼的海螺和貝殼,因此,雙手沒閒著撿貝殼和海螺,雙手裝不下了,她便撿來瓶子往裡裝。
“王楚,快過來撿海螺。”楊慧敏喊道,“今晚去我家,讓我爸給你炒海螺吃。”
美好的詩境已被打破,王楚只好走過去,發現有水的石塊下面,海螺隨著水盪漾來回漂移,貝殼倒是極少,許久才能見到一個。
“麻辣海螺是我爸最拿手的一道菜,你知道嗎?我爸隔三岔五就來這裡撿海螺做給我吃,那種入味的麻和辣,很美味。”
“嗯。”王楚點頭,“我都聞到了麻和辣的香味了。”
“別光聞,快撿啊。”
貪玩的楊慧敏把水撩到王楚身上,王楚瞪圓眼睛,“你敢潑我?”
“我就潑你,就潑你,怎麼著?”
一場水仗就此開始,瓶子裡裝的海螺重新回到水裡,兩人身上都被雨水打溼,歡笑聲不斷髮出,等回神過來,發現沙塵已經從不遠處吹來,還夾雜著暴雨朝她們襲來。
“別撿了,快走,來沙塵暴了。”楊智慧大喊,來不及躲閃,暴雨已經襲來,不遠處有一座帳篷,楊慧敏拉著她就往那裡跑。
“哎呀。”王楚尖叫一聲,石板太滑,王楚被跌倒,石子磕傷了她的膝蓋,痛得她無法起身。
“你怎麼了?有沒有磕傷你?”楊慧敏扶住王楚問。
“我的腿。”王楚捂住膝蓋不斷呻吟。
“你沒事吧?”
“腿可能被磕爛了。”
“來我揹你。”
王楚詫異地眨了眨眼,楊智慧拉起她背了起來,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將她背進帳篷,進入帳篷那刻,整個天空都黑暗了下來,甚至伸手不見五指。
帳篷漏著雨,暴雨和狂風的聲音讓王楚有點害怕,她和楊慧敏蹲在帳篷的角落,互相抱在一起,只有閃電雷鳴的時候才能看清對方驚恐又害怕的表情。
“天哪,我在新疆長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風。”楊慧敏的聲音顯得異常顫抖。
“你害怕嗎?”
“有啥害怕的?世界末日不會到來,我倆也不會刮到天上,放心吧,死不了。”
王楚知道楊智慧在故作鎮定,但她也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加上寒冷的狂風導致的,還是體內的膽怯在作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腿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她的整個身子都在抖動,牙齒也在打戰。
雨點越來越大,風力越來越猛,只有雷聲來臨時,才能看見眼前所有事物,不遠處的樹木發出貌似被砍伐的聲音,迎著閃電和風一起搖曳,吱吱呀呀裂開的聲音聽起來都刺耳,又一次雷電來臨的瞬間終於斷裂。至於怎麼倒下的,在雷電後消失的黑暗裡,只聽見一聲落地的巨響,只可惜,樹木倒塌的奇觀景象無法賞閱。
王楚的身子隨著樹木落地的巨響產生一次驚悸般的抖動,楊慧敏明顯感覺到了,“別害怕。”她安慰道,“有我呢。”
王楚冷出一口氣,“我們會不會死啊?我們同學和老師都在哪裡啊?怎麼會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