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墨菲路過太陽船上的治療艙時，意外看到了剛剛從治療艙中甦醒的尼基塔女士，在看到對方那落寞的姿態時，他就意識到，自己似乎對深海戰爭的未來程序有點過於“樂觀”了。

他在治療艙外停下腳步，隨後走入其中。

這裡的一排用於治療傷勢的治療艙中躺滿了被玩家們從戰場上救回來的鮫人指揮官們，不只是尼基塔女士，那位來自紅土行省的艾什麗女士也躺在其中。

她的傷勢比失去了手臂還毀了容的尼基塔更嚴重。

僅僅從這些鮫人高階指揮官的損傷情況就能看出，今日這一戰的損失對於大礁行省來說已經稱得上“傷筋動骨”。

根據馬克西姆剛才彙報聖血戰團的戰鬥成果時隨口提到的統計，光是已經確認的鮫人死亡數量就突破了七千，加上受傷者這個數字會輕鬆突破一萬五，而她們為這一戰準備的戰士們一共才兩萬多人。

這基本等於人人帶傷了。

這種恐怖的損失別說是大礁行省的歷史，就是整個亞特蘭王國的歷史上都罕見，說白了，鮫人們並非善戰的種族，她們在本世界的文明譜系上從誕生時就是作為卡勒姆人的附庸種族存在的。

不過反過來說，如此驚人的傷亡帶來的戰果也是同樣驚人的。

光是邪神大袞在大礁行省的開拓戰爭中隕落這一件事，就足夠鮫人們以最榮耀的姿態登上大陸歷史，並且被桑海人的文明記錄者用一整卷的篇幅大書特書了。

因此從種群角度而言，這一次鮫人可是在世界舞臺上狠狠的露了臉，就連作為宗主的卡勒姆人都得非常認真的對待這樣恢弘的勝利。

然而，在一切光輝的歷史程序之下，作為參與其中的個體能否感受到這種沉重的榮耀，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了。

“您還好嗎？指揮官。”

墨菲坐在了尼基塔女士的治療艙旁，看著躺在其中瞪著眼睛如木偶一樣的鮫人。

後者的傷勢被治療艙穩定，其失去的左臂也已在傷口處癒合，但身上那殘留的傷痕卻依然觸目驚人，讓人忍不住去思索這位女士遭遇的戰鬥該是何等瘋狂。

她的身體彷彿都被撕裂了一樣，而其面部那一道斜著貫穿面孔的傷痕更像是某種無聲的宣告，代表著眼前的個體從地獄跋涉著回到人間。

“她的心智渙散，主人。”

旁邊的馬克西姆低聲說：

“在黑災戰爭裡，我見過很多類似的情況，他們一時間接受不了經歷過的殘酷折磨，需要很多時間來慢慢找回自我，而根據我從烏鴉先生那裡聽來的理論，這樣的經歷會擊潰戰士們的心智，給他們留下不可癒合的傷痕。

簡單點說，如果無法走出來，這位女士的後半生大機率就只能遠離紛爭了。”

“你直接說她廢了不就行了嗎？”

墨菲嘆氣說：

“但我相信尼基塔女士是個足夠堅強的鮫人武士，她此時的痛苦並非來自個體的遭遇，而是對於群體受難的悲傷，她所帶領的部隊全軍覆沒，只有她一人活了下來。

所以，讓我幫幫她吧。”

說著話，吸血鬼總督伸手放在了尼基塔面目僵硬的額頭處，在歐米伽程式的微弱調動中配合慾望感官賦予的心靈之流，讓他可以對這鮫人渙散的心智施加適當的刺激。

十幾秒後，尼基塔的眼睛動了動，隨後在墨菲的引導下重新聚焦，她看著墨菲想要說些什麼，但其受損的聲帶一時間難以發聲。

“別急，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們贏了。”

墨菲壓住了她的肩膀，讓她躺回治療艙中，輕聲說：

“大袞死了，魚人崩潰了，你的同胞們正在追擊它們，魚人們還有恐怖的數量優勢，但我保證，以後它們在海洋中見到大礁行省的潮汐武士時一定會恐懼的轉身就跑。

恭喜你，尼基塔。

你完成了你一直想要的榮耀奇蹟，終於不必在自己的家人面前羞愧。”

“我我我的姐妹們”

沙啞難聽的聲音從鮫人指揮官的嗓子中響起，像極了兩塊石頭的摩擦，她問道：

“她們，在哪？”

“在這裡。”

墨菲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尼基塔眼前，屬於冥王的力量運作起來，化作一團幽綠色的光點，而在那光點的閃耀中，尼基塔恍惚間能看到自己熟悉的姐妹們在一片蔚藍之海中盡情的追逐嬉戲。

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痛苦經歷而選擇加入復仇神廟，成為“深海黑寡婦”的姑娘們似乎重拾了過去的純真與美好，尼基塔還看到了自己的副官坐在礁石上吹著海風，閉著眼睛哼唱著一曲鮫人的海潮歌謠。

這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樣子。

在蔚藍之海的遠方，潮汐中有海淵天尊的身影若隱若現，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痛苦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