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翊，你為什麼要學生物學？”

卞筱熙這時候已經當了遊昌德將近一年的學生了，每天的課餘時間都會在實驗室裡度過，本來遊翊也只是對這個過分孤立的女生有意思好奇，可近一年偶爾的相處，讓遊翊對她生出一些同情。

卞筱熙的確不是一個討喜的人，就是有些人主動跟她說話，她也常常愛搭不理。可是遊翊的父親，也是這所學校的生物學教授很喜歡她，大家都以為她是哄老師的好手。其實遊翊知道，父親只是惜才，才會對她另眼相看，她也很努力，給她的機會她都會把握的很好。

遊翊幾乎是唯一一個會主動跟她說話的人，不過馬上游翊就研究生畢業即將去研究所工作了，今天也是最後一天再來父親的實驗室幫忙，遊翊本來是來道別的，卻沒想到卞筱熙難得的會跟她主動說話。

這個問題遊翊其實沒有想過，他選擇生物學似乎是順理成章的，父親是生物學研究領悟數一數二的人，母親沒什麼名氣卻也是生物學教師。從小遊翊是在實驗室裡玩兒大的，小時候父母也會讓他做些簡單的實驗研究，自然而然的就培養了這方面的興趣，之後繼續學習深造，然後選擇這個領域的工作，十分順理成章。

遊翊搖了搖頭道：“我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選擇，生物學的影響對我來說是根深蒂固的。”

卞筱熙沒有說話，似乎也沒有太在意他的回答。

“你呢？”遊翊試探著問，他以前經常問卞筱熙一些問題，畢竟對她太過好奇，可大多問題卞筱熙都沉默以對，久而久之，遊翊乾脆也不問了。

只是這次似乎卞筱熙很願意說話。

“我喜歡學生物學的過程，就像是對自己的一種探索，這會給我一種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

遊翊本來很期待她的答案，可聽到她說的話，總有一種悲涼的意味。

“我不需要同情。”卞筱熙說道，“我在找尋屬於我的自由，我一定會找到的。”

從那以後遊翊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忽然開始找尋自己學習生物學的意義，似乎讓他的研究也有了靈魂。

“看來你似乎並不太瞭解她。”安莯聽到這裡不由得插了句嘴，她本以為遊翊要找的是她的愛人，至少是喜歡的人，可似乎這兩個人總不在一個頻道上。

遊翊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是他身邊最關心她瞭解她的人，可事實證明，他根本沒能走進她的內心。否則也不會根本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更不會在她失蹤了一整天后才警覺。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聊天。

“遊翊，你覺得，人類發展最大的桎梏是什麼？”

卞筱熙偶爾心血來潮跟遊翊提問，遊翊就會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好在卞筱熙從來不期待他的回答。

“你知道嗎，人類最大的桎梏就是人類本身，不是人類的思想，而是禁錮思想的身體。為什麼那麼多天才絕豔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成就，卻必須承受死亡的威脅，為什麼那些天縱奇才卻在還沒得到期待的成果之前，就因為死亡疾病而中斷。海明威，海子，古今中外多少人，多少充滿魅力的靈魂和思想都隨著身體的死亡而消散了。”

遊翊看著這樣的卞筱熙忽然有些陌生，似乎是第一天認識一樣，陌生的讓人有些發冷，就像從來沒有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一樣，那聲音飄渺而虛幻。

“你想想。”卞筱熙忽然顯得有些興奮，“如果我們不需要依賴身體，我們凌駕於身體之上，會迎來一個怎樣的未來。”

“我一直以為。”蹲在花圃邊的卞筱熙忽然站了起來，連一整壺水都潑到了她心愛的花圃裡她都沒有注意。

“我一直期待著，生物學有希望改變這一切，現在終於知道，那不僅僅是期待。我們研究生物，研究人體，研究我們自己，就是在突破基因的枷鎖，我們一定可以突破，對不對？”

遊翊從沒見過這樣激動的她，只能訥訥的點頭。

“然後，她第二天就不見了？”安莯問。

“嗯。”

“你不是應該喜歡她嗎？怎麼對她的異常狀態，反應這麼遲鈍啊！這女孩顯然相當偏執啊！”安莯因為見過很多不同型別的人，很快就會抓住一個人人性上的特點，可就算沒有她這種看人的本事，以遊翊對這個女孩的關注程度，也早該發現她有問題了才對。

“額，那個，我沒，不，我不是。”遊翊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解釋他和卞筱熙的關係還是說明自己沒發現異常。

安莯擺了擺手。

“喝點酒吧，我看你也該緩和一下了。”安莯說著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那姿態從容優雅，讓人也不自主的平和下來。遊翊也緩緩端面前的酒，卻是一飲而盡。

“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就這麼牛飲，小心紅酒後勁太大哦！”

遊翊看了眼酒櫃上的那些酒瓶，都是些他沒見過的酒，放在這麼精緻高檔的酒櫃裡，酒也一定很名貴。

安莯雖然這麼說，卻還是給他又倒了一杯。

“說說你為什麼會來一個遊戲裡來找她吧。”

遊翊點點頭，他品不出紅酒的好壞，但這會兒他覺得自己的確需要一點酒精，讓神經放鬆一些，又喝了一口，遊翊才說出了他一直存著的懷疑，這懷疑他沒敢跟警方說，因為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可他覺得安莯會不一樣。

“卞筱熙是一個沒什麼興趣愛好的人。”遊翊接著回憶起來。

卞筱熙沒什麼娛樂生活，唯一感興趣的就是生物學研究，剛剛來到神經科學研究所的時候，雖然依舊不合群，但她表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和熱忱，讓一些在這兒幹了幾年的人都自嘆不如。

可去年一月份，她忽然經常利用午休時間檢索一個叫作雲之夢的遊戲，那專注的樣子和她做實驗的時候如出一轍。

出於好奇，遊翊偷偷看了她的瀏覽記錄，發現她不僅關注雲之夢這一個遊戲，還在搜尋緋夢公司的資料，她用的檢索詞非常詳細，似乎要將這個公司成立以來的一切刨根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