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艾沫的神色有些疲憊,眉宇間卻透著些許緊張與期待,她在自己的區域裡徘徊了一陣,安莯聽著她的腳步聲,卻也不打斷她的踟躕思索。磨蹭了好一會兒,艾沫才終於走了過來,忐忑的模樣讓安莯繃不住笑了出來。
“小艾,如果我面前有隻熱鍋上的螞蟻,你肯定比她看起來還要焦躁。”
“莯莯!”艾沫有些無奈的勾了勾唇角,卻實在沒力氣跟她打趣。
“什麼事兒讓你糾結了一上午沒個頭緒啊?難不成是定結婚的日子?”安莯自然猜到了一些,卻故意開啟了玩笑,“好了,不逗你了,什麼事兒,說吧!”
“是褚醫生那兒,”安莯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褚醫生說,我最近的訓練效果還不錯。”
“哦?”安莯儘量讓自己的心情愉悅一點,雖然以艾沫現在緊張的狀態不一定能夠感覺到她的異樣。
“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找個時間去做檢測了,不過,只要想到要面對那些陌生的醫生和護士,我還是會有些怕。”艾沫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關節都被她捏的發白了。
“別怕,只是一個測試而已,做些題目回答些問題,你就當是在和其他同事聊天。再說了,你也不是以一個患者的身份去的,沒有預設的情況下,你和其他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安莯走過來拉起艾沫的手,當她的手被掰開的時候才意識到指尖已經被自己攥的發麻了。
“我其實都說不好,現在是怕那個結果更多些,還是怕那個過程。”艾沫垂頭嘆息,她這段時間一直儘可能避免回憶以前去醫院的情形,可成年後的那些經歷都已經淡忘了,小時候被母親帶去心理諮詢室的記憶卻依舊那麼深刻。
那些充滿了憤懣、怨恨、茫然、感傷的情緒就像潮水一樣打來,艾沫從沒覺得自己的記憶力竟然可以這麼好,讓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都能夠如同播放幻燈片一樣呈現在自己面前。
“其實,你大可以不必這麼勉強自己的,我想,如果你告訴啟明的話,他會和我一樣支援你的決定,但會跟你說,不要強求那個結果。而且,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影響你們的感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總是過不去心裡那個坎。”艾沫深深吸了口氣,坐了下來,“我知道就算醫生說我是一個潛在的危險者,你們也都會和往常一樣待我,有你在,凌峰也不會因為我有精神方面的問題而拋棄我。可能是我太執著了吧!”
“小艾,我說這些,並沒有要規勸你什麼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對待這件事情你的態度能夠輕鬆一些,這並不是什麼決定命運的時刻,只是一場被世人認定成為規矩的遊戲而已。因為一些所謂的權威人士認為這些答案就是真理,就是評判標準,才有了所謂的測試和裁奪,倘若你不把它看成決定一切的依據,就根本不需要害怕它。”
“莯莯,能把心理測試說成遊戲的,恐怕我身邊也就只有你了。”艾沫曾不止一次的羨慕安莯的灑脫,可這灑脫,她就是拍馬也趕不上。
“那,跟你分享個秘密?”
艾沫見安莯煞有介事的模樣,茫然的點點頭。
“其實,我也接受過心理測試,而且,問題還挺多的。”
“啊?”
“我從小就不是一個普通孩子,這話,我媽應該跟你說過吧?”
艾沫點點頭,她之前去安宅的時候聽幾位長輩聊天,有幾次都這麼評價安莯。不過,那時候艾沫聽來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安莯是什麼人啊?社會公認的天之驕女,有著得天獨厚的家世背景和個人魅力,也有著叱吒風雲的商業手腕。這樣的人,從小表現的與眾不同一些反而能夠證明她絕非池中之物。
“這話對,也不對。”安莯笑了笑解釋道:“現在大家聽來,肯定會在腦海中自行補充一些溢美之詞,當然也有人會嗤之以鼻,認為這不過是因為我現在身居的位置,才刻意描摹了一個不平凡的兒時安莯形象。其實,你仔細想想,在我家每次這句話出現的時候,有一次是在誇我的嗎?”
艾沫皺了皺眉,她想起第一次聽到安老太太這麼說的時候,還是談起安莯因為當安南的槍手而將自己逼的生病的時候。當時,艾沫想,老太太的意思肯定是說安莯的執著讓她有了後來的成就,可聯絡當時談論的話題,好像不是驕傲而是埋怨居多。
“莯莯,安奶奶那次提起你的老毛病時說的那句不普通,是指的別的什麼嗎?”
“看來,你發現了。”安莯輕笑,坐到了艾沫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母親情緒的影響,我生來就很少笑,稍稍大一點後就被查出了有自閉症的傾向,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問題,什麼潔癖啊強迫症啊,這很多人都有嘛!”安莯說的一派輕鬆,但艾沫知道,安莯越是這樣就越說明當時她狀況的嚴重。
“其實,我爸有每打算讓我那麼早就接觸家裡的生意,只是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來讓我走出自己打造的小世界,就只能硬生生的把我往家裡生意上撤,我爺爺更絕,既然我自閉,那就讓我到人多的地方去。什麼開會、洽談、談判都帶著我。”
“真的用這種方法治好了?”艾沫有些愕然,沒想到那些被外界渲染的充滿傳奇色彩的少時獨立,竟然源於這個。
“誰知道呢?我只知道,我的注意力卻是被轉移了許多,但一些毛病卻沒改,我會按照我當時的思維與大人據理力爭,會因為一些小孩子根本不會在乎的問題發火,會因為一些人的行為不得當而渾身不自在,會強逼著那些我爺爺和我爸的下屬糾正談吐和言行。就像是,我自己設定了一個框架,也不知道這是因為我的小世界和這個大社會重合後的結果,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總之,因為我的身份,大家覺得奇怪,卻也只會向高深莫測的方向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