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敏嘆口氣:“能活下來已經是不易了,你們想一想那沒能做得了宮奴官奴的,都是些什麼下場。戰爭給百姓帶來的,除了痛苦就只有痛苦,想要改變現狀,也是不會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尤其是現如今,在楚人的心中,湘人還是敵人,楚湘之間的衝突還是不斷,就連大王此番中毒,也都是湘人所害。你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保證自己能活命,而不是去挑戰那些不可能的事。操之過急,勢必適得其反。”
小七想要改變的太多了,雖然淳于敏也希望人人平等,可是,她可以這樣對待別人,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她一般。
小七知道,淳于敏是為了她好,她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難為她。
可是,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選擇在王宮裡搏一搏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要走一段不尋常的路,下一盤險象環生的棋。
一朝重生,她生在這卑賤的奴籍身上,想要為龍七伸冤,保護住龍家上下百口人,必定要去大楚皇帝的面前說話,並且參與到皇位的爭奪之中。
這對於一個奴籍而言,難如登天。
想要得到話語權,她必須為自己博得一個非她不可的位置。
想要得到這個位置,她就必須豁得出去。
她也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在這一過程中悄無聲息地死去。她的卑微是她藏匿的堡壘,也是脆弱不堪的外殼。周圍的一切,都是她的敵人,她只有抓緊一切,步步為營,才能救回龍家,完成龍七,也就是她自己的心願。
為奴籍爭,就是為她自己爭。
淳于敏一再提醒她樹大招風的道理,可是,小七也知道,只有招了風,才會讓蕭毅看到她的存在。
想起今日蕭毅的那個目光,小七知道,自己離成功,其實是近了一步的。
“嬤嬤,奴婢不怕死,奴婢怕的,是那人,並不能真的護住我們……”
……
空氣中瀰漫著藥香的味道,孫亭玉獨坐在小馬紮上,一邊拿著破角的扇子,衝著爐子扇火,一邊拿起旁邊茶碟上的瓜子,嗑得歡快。
炭火燒得滾燙火紅,火焰嗖嗖地冒出,直竄到了蓋子上面去。藥罐蓋子被燻得黑漆漆的,撲騰作響。
蓋子裡的藥湯不斷翻滾,似乎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
孫亭玉拿起旁邊的棉布,輕輕地開啟蓋子,用湯匙攪拌了一下里面的湯水藥渣,然後將整個藥罐拿了起來倒在了一個漢白玉的小碗裡。
便是他再小心,還是有些腿腳不濟,灑出了一點。
孫亭玉順勢瞅了眼殿外,宮人們正忙著給殿上的燭心調亮,燈籠的油麵紙緩緩地扣在上面,平添了幾分雅緻的光暈,又將整個大殿映得宛若白晝。
蕭毅在殿中閱摺子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伺候。宮人們調亮完燭心之後,無需蕭毅特殊吩咐,便都乖覺地退去了。
大殿的門關上,孫亭玉也鬆了口氣,不必再端著,一屁股坐在了軟席上。
蕭毅放下手中巧的絹布,上面是用特製的藥水書寫的密文,藏在一件虎皮皮襖之中,若不仔細翻找,幾乎看不出來。
戰肖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的身上還帶著屋外的寒氣,一看就知道是從極其寒冷的地方走過來的,即便在屋子裡已經站了半個時辰,還是這般寒氣逼人。
“喂,我說,戰將軍,這裡都沒有外人了,你就不要拘著了,快將這身寒甲脫下吧。你在外御馬一天一夜,想來定是寒氣入體,再穿下去,怕是要動用靈力才能緩過來了。”
孫亭玉笑呵呵地提醒道,順便將桌子上的碗推給戰肖。
“這是我給你裝備的暖體湯,快點喝下吧。”
戰肖看了眼碗中補血的紅糖,“女人的東西,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