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她說過很多遍。
兩百年太過漫長,她幾乎用過所有手段試圖去拉近和沈玉清的關係。
這其中就包括了說狠話。
經常是吵急眼後,她就吵著要解契,要離開。
說是離開,其實不過就是想要沈玉清挽留,想要證明自己地位。
可惜沈玉清從來不吃這套,每次都靜靜看著她,而她最後也總要在過幾天氣消下不來臺後,打著同心契的名義又回去和好。
當然,現在想來,她的“分開”“和好”基本都是她自己的獨角戲,沈玉清從來沒有回應。
頂多是有時候她鬧得太過——比如說大張旗鼓回蓬萊搞得人盡皆知,他被孤鈞老祖壓著來蓬萊接人時,會訓斥她幾句。
鬧一鬧總有甜頭,所以她過去常用這個手段要挾他。
但說分別是為了求挽留,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還能聽出明顯的留念不安,像是看重心愛之物試圖討價還價之人,說著“我不要了”,卻還要一步三回頭,再大聲嚷嚷一句“我真的不要了”。
可這次不同。
這次她開口,人明明笑著,像是玩笑,沈玉清卻再也沒從她眼中看出留戀。
沈玉清突然有些不安,然而又很快壓制,只當是她耍手段的本領越發純熟,冷靜問“鬧夠了沒有?”
江照雪一愣,思索著自己的語氣應當還算不錯,這也能生氣?
“有心思鬧這些脾氣,你想必是無事了,”沈玉清明顯懶得和她再說話,起身語速又快又冷,滿是不耐,彷彿是在應付著她的乞求一般,寬宏大量應允道,“下月我會準時過來,幫你疏導靈力之後再走,好生休息吧。”
說著,沈玉清甩袖離開。
江照雪看著他的舉動有些發懵,這什麼語言理解能力?
裴子辰昨晚上說話雞同鴨講。
現在沈玉清也雞同鴨講。
這師徒兩都聽不懂人話,這麼難溝通的嗎?
她愣愣看著沈玉清離開,等走到門口時,沈玉清突然想起什麼,頓住腳步回頭“還有一事。”
江照雪一聽緊張起來,面上不露聲色,疑惑道“怎麼了?”
“昨夜九幽境結界開啟時,裴子辰一人被困烏月林。”沈玉清開口,卻是說起裴子辰。
江照雪心跳瞬間快了起來,雖然知道沈玉清不可能知道什麼,但還是不自覺有些心虛。
她故作鎮定,眼露疑惑,沈玉清思忱著繼續道“昨夜的情況,按理說他一個金丹弟子活不下來,可他不僅活下來,甚至毫髮無傷,隱有突破之勢。我見到他時,他身上沾染了你們蓬萊島特有的冥蘭香,我問他是否有遇到其他人,他撒謊了。”
“所以?”
江照雪越聽越緊張,有些搞不清沈玉清是不是在試探她。
沈玉清倒也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思考道“他太過異常,現下我已將他扣押進刑罰堂,交曉岸親審。你派人查清楚,昨夜雲浮山可有人外出前往烏月林,我亦會修書給岳父,請他將蓬萊現今留在中洲以及不知去向的妖脩名單給我一份。”
“哦。”聽到這個要求,江照雪算是明白了沈玉清的意思,不由得暗暗翻了個白眼。
辦事兒的時候,就想起她爹是岳父了。
但她不想多說,只點點頭,一臉深明大義道“你放心,事關九幽境,我不會含糊。”
沈玉清這點倒還放心,他應了一聲,留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提步往外。
等走出門外,聞訊而來的弟子上前行禮“閣主。”
沈玉清點點頭,正欲離開,突然想起方才在江照雪房中看到的景象。
他過去一直沒注意,今日才發現,江照雪的房間格外素淨,似乎連金粉都斑駁了,看上去可謂是“家徒四壁”,十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