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風燈好似將黑夜燙了一個洞。
正值夏末,淮河中下游的夜市卻極為熱鬧,只見老大一座酒樓當街而立,招牌上寫著“得月樓”三個金字,招牌年歲已久,被燻的黑漆漆一塊,上面三個字卻是閃閃發光。酒樓一半修在岸上一半修到了水中間,確有幾分“鏡湖水如月”的詩畫意境。聚在一起三三兩兩飲酒之人,今日似乎談興甚濃。
一名鏢師模樣的中年漢子說道“嘖嘖,你們可沒看著,老子就在那門前,那大火像發了瘋一樣,啊呀....”漢子飲一口酒,夾起一塊黃牛肉便大嚼起來。
“呀!武鏢頭,別光顧著吃呀!後來如何了?”一名臉上有道刀痕的漢子說道“莫吊人胃口!你倒是快說說”
“對啊!武大哥您快說回來怎的了?”另一個賬房打扮的年輕人湊上來說道。
“後來?哼~”那中年漢子又豪飲一大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喊道“小二!這什麼鳥酒!沒滋沒味兒的!給老子換燒刀子來!”此乃跑江湖人慣用的伎倆,喝得幾碗,藉口酒不好便要換,酒錢當然是不能算的,那小二平日裡遇到這些主顧,免不了一頓暗罵,今日卻屁顛顛飛快換了一罈正宗燒刀子,說道“哎這位爺!這是小店上好的燒酒,保準您喝得一條線!”說完便杵在邊上,直挺挺豎起耳朵。
白日裡已不下三撥客人說到盧家堡那場大火,大多道聽途說沒個準信,小二當然知道盧家堡,那可是淮南鼎鼎大名的盧震南盧老爺的家業,盧老爺什麼人?像他這樣的小店買上百八十回都是小事。
“這酒夠勁~舒坦~”中年漢子三四碗黃湯下肚,已有了七分醉意,罵罵咧咧說道“孃的,那大火像長了眼睛似的,嘖嘖嘖,盧府全家幾十條人命!竟一個沒跑的出來!”
刀疤漢子和賬房先生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說道“武鏢頭莫開玩笑!怎能一個沒跑出來?盧家人沒生腿腳不成”
中年漢子捏著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罵道“直娘賊!刀疤張你....你特.....你特娘意思是....是老子....糊你...你們...不...不成!”
刀疤臉嘻嘻笑道“武鏢頭莫生氣!小弟只是好奇,來咱哥倆再喝一碗!”
小二縮回腦袋,撇撇嘴自顧自說道“可惜了可惜了,聽說盧家兩位千金都是標誌的小美人兒,唉....”邊搖頭邊到別桌收拾碗筷去了。
東北角上一名輕紗遮臉的女子“啪~”一聲將手中杯掉到地上,扔出一錠大銀,也不說找,飛也似的衝下樓,一會外頭街道上便傳來“篤篤篤”駿馬疾馳的聲音。
正是離家出走的盧新燕!
盧大小姐騎著小紅馬跑了兩百多里,方才停下來歇腳,盧小姐想的挺透徹,一路上絕不能經過盧家生意覆蓋的地方,是以向著西北方向逃,沒想入夜便聽聞如此噩耗!
盧新燕貝齒緊咬,任由眼淚被風吹成兩道長長的淚痕,平時呵護有加的小紅馬,此刻被她抽出了血條,小紅馬極為通明,知道主人萬分焦急,發了瘋一樣飛奔,身後塵土飛楊,眨眼功夫便竄出去二三十丈,端的神駿無比。
夜已深。
公孫羊、慧遠幾人早已入睡。蕭凡和紀浩一間房,蕭凡睡夢中感到小腹處陣陣暖意,便有一股熾熱的暖流串了出來,少年任由它在體內亂串,流過的經脈、臟腑處酥酥麻麻,好不舒服,蕭凡玩心大起,嘗試控制這股暖流,試了幾次竟發現它十分聽話,猶如自身手腳一般。
蕭凡從小被逼練武,雖然招式未必領悟多少,經絡穴位還是記牢的。
少年引著這股暖流在周身七十二大穴轉了一圈,發現睏意全無,宛如熟睡了一整夜。聽街上報時打更,居然才過子時!
此時蕭凡身負絕世內功,修煉境界上更是到了“合道”高度,已是登峰造極,常人練功再勤,仍需閉目養神否則只會越練越偏,最終內力盡失或走火入魔。蕭凡修煉已與天道貼合,即便真氣自動在體內迴圈,半個時辰轉的一圈便如常人苦練一天,其速度可畏恐怖如斯。
蕭凡正玩得開心,突然聽得隔壁房間嚶嚶噎噎,一會兒便有一陣極輕的腳步往外走去。
“蕊兒....”蕭凡自言道,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盧蕊兒跑到客棧外頭一個僻靜處,蹲下身子小聲說道“爹爹,姐姐,蕊兒好生掛念你們”說完又開始啜泣起來,哭了一會又說“爹爹平時造福於民、處事公允,今日被王氏賊子無端害了性命,蕊兒定要為你們報仇!”
蕭凡躲在草叢後,聽她說的情悽意切,亦跟著傷感悲痛起來。
女孩繼續說道“爹爹平時教我陣法,都怪蕊兒調皮未曾好好研習,公孫羊老爺爺已在祠堂取了《陣書天文》,爹爹,姐姐你們放心,蕊兒從今往後一定認真鑽研.....”說著又開始嚶嚶哭起來。
蕭凡正想過去勸她一二,突聽西北角樹梢上隱有氣息,來人顯然是個隱匿高手,若非蕭凡全身臟腑器官被麒麟珠的先天真氣反覆磨礪淬鍊,即便公孫羊在此,不刻意盯梢下也斷不可能察覺那人存在。
盧蕊兒渾然不知,低低哭了幾聲便站起來要往回走,便在此時,那人突然發難,袖中匕首寒光一閃就到了女孩後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