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裡二當家的心思,阿硯他們也想到了。
出門在外,對待這些江湖混混,不留點心眼的是傻子。阿硯說:
“這幫龜孫,知道那是我們的船,不背地裡插刀那就是真的信了佛。阿哲捱了兩棍,他們的人也沒少捱打。除了陳九,拖回去的不是還有兩個?”
“要真拼,我還能打不死他們?拿女人做人質,算什麼本事......”阿哲嘟囔道。
阿硯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就是在戰場上都有使詐的,何況是在江湖?你以為人都是和你一對一真刀真槍的比拼?以後長點心眼。”
“那我寧可回到戰場上,女人影響我出招的速度......”輪功夫氣力,阿哲恐怕要在鄭顥之上,可他就是個愣頭青,心思遠沒有阿硯周全。
就是這種毫無心計的豁然,一門心思護著想守護的人,招人喜愛。
那間籬笆小築,本是李商隱放空自己,抒情寫意的地方。萱兒住在這裡,自然品得出他的淡薄不羈。
她隨手翻著桌上擺著的幾本書,這是陳氏特地拿給她解悶的。這時木藍回來,掩上了門。
“阿哲的傷怎麼樣?”
“那個人不知道痛的,給他搽藥,他還嫌棄。”木藍又氣又好笑,想想又有些疑惑道:
“您說對了,他身上是有一道印子已經瘀血發紫......娘子,他不是一直跟著郎君嗎?怎麼身上會有那麼多傷痕?”
李萱兒裝作沒聽見,翻著書什麼也沒有說。
她是知道鄭顥的經歷的,阿哲這樣,總是衝鋒在前的鄭顥也好不到哪去吧?突然有一種,想去把他衣服扒下來看看有多少傷痕的衝動。
“我到院子裡走走。”
她將書翻過來撲在桌上,起身走了出去。木藍抿嘴笑笑,只管整理床鋪並沒有跟上去,因為她已經聽到院子裡傳來的簫聲。
鄭顥坐在花廊的盡頭,簫聲依依嫋嫋,不像他吹篳篥時那樣傷感。
花廊上爬著的是鐵線蓮,如今已是花季末,零零星星開著的紫花嵌在開敗的花叢裡,此刻,花葉全都在微涼的秋風中隨著簫聲起舞。
鄭顥的背很寬,他坐得又很直,讓人有種安全感。
萱兒想起剛才想扒人家衣服的念頭,不覺有些好笑。他聽到腳步轉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漾在臉上,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是吹錯了?笑得那麼居心叵測。”
鄭顥也笑了,伸出手去,萱兒竟然不由自主把手遞給他,由他把自己拉到身邊坐下。石條凳上早鋪好墊子,四周都是花葉的芬芳,讓人心裡蕩起一陣陣悸動。
“吹的是什麼曲子?我竟沒有聽過。”
“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曲子,我自己隨感而發,吹到哪裡算哪裡。”鄭顥低頭看著手中的簫,萱兒拿了過去,在簫尾果然找到了一個“歸”字。
因為她自己的那一支,上面也刻著一個很小的“歸”字。
“是歸義軍的歸?”她指尖撫摸著那個字輕輕問道。
“也是我們復生歸來的歸......還是......重歸於好的歸。”鄭顥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分不清誰的期待更多一些,萱兒不敢抬頭,怕自己會情不自禁迎上去。
她低頭把簫塞回到他手裡,起身就要走,卻被他從背後抱住:“我不會再讓自己失去你。我從不知道,兩人相愛是這樣的難受,捨不得,放不下,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