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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愛媛的丈夫楊霽生前是一個木工,主要做傢俱。
楊霽所做的傢俱不僅實用,而且算的上是藝術品。有眼界的收藏家,把他的傢俱當藝術品收藏,等著那天他死了好升值,賣個好價錢。
從收藏家對楊霽做的傢俱的看重,證明他是一個有才華的木工,這樣的人自然是有智慧和故事的人。娶的太太肯定要麼就是美的讓人嫉妒,要麼就是有背景,或者足夠富裕。
楊霽是一個幸運的木工,他的妻子盧愛媛既長相迷人,又闊綽,因為她的孃家算的上是富甲一方的人家。
那些自詡為有先見之名的收藏家,最終等到的不是楊霽的死亡,而是他的失蹤。
已經有五年沒有楊霽的訊息了,但他的妻子盧愛媛並沒有向外界宣佈他的死亡,因為她說,她對她丈夫無限的愛意,讓她敏感的第六感告訴她,她的丈夫還活著,他遲早會回來的。所以她每天都在等待,讓認識她的人無不認為她是一個痴情的女子,對她讚揚有加。
收藏家們不知道楊霽的傢俱會不會因為他的失蹤,而升值,按照常理,都是死人的作品比活人的作品要值錢很多,死的越久越值錢,這樣自然讓他的作品能賣很多錢。讓收藏他作品的人,能夠有機會一次性大發一回。
所以,收藏木工楊霽做的傢俱的人,曾找盧愛媛宣佈她的丈夫已經死亡,畢竟有好幾年沒有他的音信了,說不定是出什麼意外去世了,才沒有回家,就算警察費盡心思,也不能幫她找回她的丈夫。為此,盧愛媛對警察很是不滿,還寫信給市長,數落警察辦案不給力,對於找回她的丈夫,一點辦法都沒有,讓她對警察沒有一點信心和信任。
盧愛媛信誓旦旦地對心中有自己小算盤的收藏家們說,就算她的丈夫楊霽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果找不到他的屍體,她是不會隨便宣佈她丈夫死亡的。她堅信,她的丈夫一定會有回來的那一天。說不定,楊霽會像電視劇中表演的那樣,他摔到懸崖下,或者被車撞了,雖然被人救了,但失去了記憶,想不起自己住那裡和家人的聯絡方式了,暫且跟好心人生活著,等他記憶力恢復了,就會回家。
她這樣的說辭,聽起來是一個動人的故事,但聽者們並不買她的賬,覺得是她太過思念她失蹤的丈夫,搞不清現實和幻想了,得了癔症,不禁讓人同情。
一天早晨,盧愛媛從她丈夫楊霽的木工房裡的窗戶望出去,外面的景象好像突如其來,榆樹似乎一夜之間換了顏色,翠綠的葉子變成了紅色,或者暗黃色,昨天還是夏天,今天窗外的世界已經屬於了秋天,再望向遠處的山,好像變得有些蕭瑟了,再次證實秋天的腳步已經近了。
她的丈夫楊霽就是在五年前九月底離開她的,沒有生氣的秋天,要跟親近的人離別,會更添傷感,那是一種令人刻骨銘心的感受。
秋天又到了,她丈夫楊霽失蹤的這幾年,每年隔三差五,她都會不時到她一直沒有動過的丈夫的木工房裡,坐上一會,透過窗戶對著那棵會隨著四季變化的榆樹發一陣呆。榆樹樹皮呈暗灰色,有不規則的深縱裂,粗糙,葉子是橢圓狀卵形,近看葉面平滑無毛,葉背幼時有短柔毛,後變無毛或部分脈腋有簇生毛,葉柄面有短柔毛。花先葉開放,在生枝的葉腋成簇生狀,翅果稀倒卵狀圓形,花果期36月。
這五年多來,作為並不是植物學家的她,也對植物根本不瞭解和感興趣的情況下,她把那棵榆樹的模樣和生長開花情形,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因為……
因為什麼?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她固執地認為,心中的秘密,平時想太多了的話,遲早會暴露的。平時她除了在木工房,透過窗子看那榆樹的時候,才會想榆樹下的秘密,其它時間,她有著強大的意念,絕對不讓棵榆樹的形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因為那樣會無端引起她對秘密的恐懼,從而忍不住會把秘密告訴別人,或者說夢話,讓人聽見了。
她如此小心翼翼守護的秘密,除了她自己,她相信只有那棵榆樹知道。所以有好幾次,她打算把那棵榆樹砍掉,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她沒事的時候,要去木工房,從窗戶上望著榆樹坐上一會,像情人彼此深情對望一樣——凝視榆樹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她的思想會像平地上的戰馬馳騁地不能停下,從而在忘我中打發無聊的時間。
同時,她會覺得這短暫的時間,簡直就是她生活的調味劑,讓她臉上會情不自禁第流露出好似打了勝仗的勝利之笑,不過,表情又會馬上沉下去,笑容背後隱藏的悲傷,最終還是佔了她愉悅的上風,使她的臉色看起來像明朗的晴空突然被黑雲蓋住,無論她表情如何變化,但她的視線自始沒有離開過那棵茁壯成長的榆樹。
……
盧愛媛微胖。從她丈夫五年前失蹤後,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變胖了,旁人都說她變得豐滿了,更吸引人了。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胖瘦對她的美沒有什麼影響,只是胖了之後,之前的漂亮衣服穿在身上有點緊了,她都感覺因為袖子小了,腋下繃緊的有些不舒服了。
她覺得還是自己瘦一點好看,她決定花費近一年的時間減肥,等明年夏天的時候,再以新的狀態,坐在這個木工房裡眺望那棵挺拔的榆樹,因為她丈夫也曾說,她還是瘦點好看。因為他的這句話,她從來沒有讓自己長胖過。既然她這麼在乎他,他為什麼還是離她而去,不知所蹤呢?
不……她知道他的蹤跡,只是她不會對任何承認,包括她自己。
雖然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可笑,但那是埋葬秘密的唯一辦法,至於可行不可行,時間會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