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沒有眼白的視線在胡安的身上掃過,隨後又再次的低垂,雙手於他的胸前相握,乾癟的嘴唇發出異樣的口音。
“你看起來有不得了的心事,胡安大人,您是在恐懼著些什麼嗎?”聲音語調較高,聲音也流暢得富有節奏感,像是某種未知的樂器在吹奏遙遠地方的古老樂曲。
那名相貌奇特的異鄉人問著,走在胡安的身邊陪著男孩一同走向修道院之外,而那個問題很快便讓胡安的眉頭皺緊,不屑地搖頭冷笑。
“恐懼?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我去害怕。”
胡安堅定地回應著,隨後又將自己外套的袖口向上擼起,露出了手臂上一道明顯又駭人的痕跡,那附近的面板呈現出腥紅意味的深紅色,帶有野獸撕咬的牙印。
“你並非是真正的教宗國人,所以你自然不會真正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會選中我的原因並非只是教皇的血統。”他抬起另隻手輕輕撫摸著微微腫脹又凸起的疤痕,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
“在以前......也曾有人想要殺死我,他們把我和一匹餓了三天的狼關在了籠子裡,以為不需要不髒了他們的手就能讓我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但他們錯了,我把那匹狼活活地勒死了,掰斷了它的牙撬開了籠子的鎖頭,這才逃了出去。”
胡安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向逐漸日薄西山的太陽,感受著溫度在他的臉上慢慢消失,身形也隨之被寒風所包裹。
“在我因為失血而幾乎昏迷的時候,我聽見神明在我的耳邊訴說。”男孩轉而看向了旁邊那位異鄉人的側臉。
“神說,這個世界病了,再也不像祂最初創造時的那般聖潔了,所以神讓我活了下來,讓我成為祂的刃,來剔除這世上的濃瘡與瘀血。”
那位異鄉人靜靜地聆聽著,直到胡安說完最後一句話才又緩緩地繼續問道。
“但這貌似並不符合這座國家的信仰,胡安大人,您難道不會懼怕死亡,懼怕失敗,又或是去到被您們常稱作為地獄的地方嗎?”
然而胡安只是不以為是聳了下肩膀,沒有太多的猶豫便立刻開口回答道。
“如果地獄是個血流滿地,充斥著哀嚎與痛苦的地方,那絕對是為我量身打造的樂園,我又怎會去抗拒。”
說著,男孩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麼,於是便反問著那位異鄉男人。“那你呢?拉扎爾?你死後又會去到什麼地方?”
突然的反問令異鄉的男人閉門沉思了片刻,接著嘆了口氣緩緩說著。
“我還在找尋著屬於自己的信仰,無論是哪一種占卜術也沒辦法讓我看清黑暗中的東西,或許,我死後亦會流浪,在一片未知的土地。”
聽到異鄉人的回答讓胡安頓感詫異,那個向來難以控制情緒,一向暴躁的男孩難得地在他臉色上浮現出某種不安。
“拉扎爾!你是我為數不多完全信任的人,你答應過會幫我到最後,可為什麼你的話裡總是透露著要離開我身邊的感覺?”
而這一次,異鄉人回應得十分乾脆。
“您好心收留了我,我也自然會遵守承諾幫助您到最後一刻。
只是無論今後命運將您引領到何種位置,我都註定將會迴歸至流浪的生涯,這是我個人必須要完成的巡禮,還請胡安大人您見諒。”
待異鄉人說完,胡安也不再就此多說些什麼,男孩低下頭去陷入沉思,又或是有傷感但又小聲地“嘁”了一下,將這種脆弱的情緒拋開了身體。
兩人就這樣彷彿漫無目的走出了修道院,走入翡冷翠城區當中的街道。
來往的行人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們包裹,就好似兩人也如同芸芸眾生一般,毫無特色。
沉默許久之後,胡安保持著那份低沉,緩緩最後向那位褐色面板的異鄉人提出請求。
“再用你那些古怪的小卡片看看我的未來吧,拉扎爾......
或許你是對的,雖然算不上恐懼,但有些不好的預感還是令我有所焦慮,不該死的人死了,該死的人卻還活著,就好像事態在逐漸脫離我的控制......”
異鄉人聽後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將雙臂抬起,左手的兩根手指緩緩伸入了右臂的袖口中,閉目沉思了片刻從中抽出了一張長方形的卡牌。
牌面上以某種極其古老的繪畫方式繪製著一位莊嚴肅穆的老年男性,穿著長袍,手持權杖,頭戴三重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