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戶部侍郎明侯趙路梓,吏部侍郎楚鵲更是上官家的左膀右臂,對於上官清辭忠心耿耿。
姜流坐在御書房裡,淡淡斂眉,託著茶杯看著他一手看大的年輕天子,明明二十幾歲的年紀,已經有了睥睨天下的氣勢。“皇上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罷。”
封淇奧緩緩抬起雪白的眼皮,和髮色一樣白色的睫毛在玉一般的肌膚上投下長長的暗影,他微微仰頭靠在鎏金龍雕青鸞翔龍榻上,緋色綃金衣袖滑在手臂中央,彷彿安靜垂落的羽翼,豔麗而華貴。
“皇上一定要如此勞民傷財嗎?雖然是邊境,但也會有一定的傷亡,況且宗族現在還算平靜,不如再等等……”,姜流斟酌著勸封淇奧改變想法。但根據他對封淇奧的理解,他決定的事就很難改變。
那時封淇奧才不到十歲,就有了比別的孩子更縝密的思維,和果斷的決心。他作為封淇奧的老師之一,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教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睿智的同齡人。封淇奧不會對自己做過的決定後悔,即使結局不是很滿意。
可能是因為老師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姜流是為數不多的陪封淇奧長大的老人,封淇奧對他尤為重視。
姜流官職不高,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封淇奧保護自己老師的一種手段。高處不勝寒,封淇奧不想讓姜流年老了再加入高處的爭鬥之中。但從心底還是有些依賴這個老師。
姜流作為封淇奧在朝中的一雙眼睛,保持著中庸的態度,誰也不巴結,誰也不得罪,是朝中的老好人,就像前左相一樣。所以在大臣眼中,姜流是一個什麼都敢說的老頑童。
封淇奧靜靜的看著姜流,淡淡的說,“太傅怎麼越大越佛繫了呢?聽說老師最近連肉都很少吃了,怎麼,要遠離塵世修仙拜佛嗎?”,封淇奧笑道,但是後面一句,即使是笑著打趣的語氣,也能聽出其中的果斷堅決。“這仗朕一定要打。”
姜流眉角微微上挑,卻毫不意外。
只是那句佛系,讓姜流心裡咯噔一下。
葉泠崖死後,將軍府無後繼承,逐漸零落,姜流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不僅是因為自己被汙衊殺了葉泠崖的小兒子,更因為葉泠崖死的蹊蹺。
在將軍兒子死後不久,將軍也因為生病離世,這是封淇奧給的說法,將軍不受失子之痛,心臟突發疾病,不幸身亡。但姜流不相信,就像世人眼中是他殺了葉泠崖小兒子一樣,只有他知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有人借刀殺人。葉泠崖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葉泠崖小時候作為皇子陪讀,也算是姜流的學生,幾十年過去,師生變成了仇人,姜流心裡還是有點難受。再加上年紀大了,總會有些心軟,索性清心寡慾,吃齋唸佛。
有人說他揹負人命心中有愧,有人說封淇奧不處罰他是因為皇上相信不是他殺了葉泠崖的兒子,無論哪種猜測,都口說無憑,他得找到真正的兇手,才能讓人民心服口服。
對於封淇奧的說法,姜流不置可否。
自打封國開國,世族勢力和皇權就不斷相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若是這一次上官世家成功逼封淇奧妥協,那麼恐怕日後,這國家大事會不容皇帝一人獨斷乾坤。
況且……
這些姜流都知道,也知道封淇奧為什麼一定要打仗。但心底還是不願意看到民不聊生的慘狀。
姜流一笑,起身走來御案邊,沉穩的藍色衣襬安人心神,就像小時候每次封淇奧挨罰,姜流都會穿著一身藍色古板的太傅袍站在他面前先告訴他哪裡錯了,再和他打商量,以後不要這樣做。
如同天晴過後的湖水,一切盡在籠罩漫天水色之中,封淇奧抬頭看著他。
姜流嘆了一口氣,“皇上做什麼自有你的道理,臣只是個參考,人老了心也軟,皇上”,姜流伸手,按住了帝王的肩膀,“皇上這次是……打算拈除上官世家了麼?如此說來,這次北伐就是你的引子?”
封淇奧冷笑,“不,太傅。這次納妃,才是朕的引子。”
——
手腕上有一圈極淺淡的紅痕,像是條細線,凰羽沒在意的顫抖著手撐起身,卻全身發軟地再次跌了回去。
眼前一陣陣發黑,凰羽咬著牙,單手撐著腦袋緩了一會。
甦醒這幾個月,例假一直沒有來,她也不在意這些,倒是小脆十分留意。
畢竟有了中秋夜宴那一次,小脆興沖沖的喊了幾次太醫,得到的答案都是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並不是喜脈。挑了這麼幾個月,最近幾天終於迎來了甦醒之後第一次例假。不同於凰羽的懨懨,小脆和姑姑很是高興,凰羽也不知道她們高興的什麼,這玩意這麼疼,她巴不得不來呢。
這些天她不僅十分嗜睡,身體更是可感覺到的一天天衰頹下去,好像隨著黑血流出來的,還有她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又不想叫太醫。
這種事,怎麼能經常喊太醫來?
凰羽想著,可能是長時間不來例假的緣故,猛的有一次就把前幾個月的疼都搭上了,把前幾個月的淤血都排出來。
正想著,小腹突然一陣脹痛,疼的凰羽眼前一花,嘴唇發麻,差點撐不住自己的腦袋。
“唔!”
一大股淤血帶來了更強烈的無力感,想到黑色的淤血,她的心臟揪在一起,渾身出著冷汗。趁著還沒有暈死過去,凰羽伸手勾了一塊麥芽糖填在嘴裡細細的吃。
這是小脆好不容易換來的。
廉價的糖甜得發膩,吃在嘴裡後知後覺的嚐出了絲絲縷縷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