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kan./ 第十二節
離南寧城頭還有十幾丈.水閘裡突地駛出一艘快船.遠遠的.就見到雷菲兒立在船頭.一身火紅的的衣衫極是搶眼.她大聲道:“楊雄.吳大人你們在那裡.”吳明心下一安.連忙站起身.揮手道:“菲兒.這裡.快過來.楊兄受傷了.趕快請軍醫.”
整個江南水軍的船隻大半已經撤到南寧附近的水城去了.現在留下來的.就是押解北漢俘虜的快船.但也有好幾十艘.雷菲兒在一片快船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吳明等人.看見楊雄躺在船裡.面如金紙.也是嚇了一大跳.急急將幾人接應到南寧城裡.剛上岸.就見到近衛營戰士幾乎全部到了北門邊.而城頭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那些值夜的戰士.
城牆上鬧哄哄的.那些士兵有說有笑.大概現在已接到了今晚的戰果.所以言談無忌.很是隨便.近衛營三百多人卻排得整整齊齊.吳明扶著楊雄從快船上下來時.所有士兵同時立定.不由自主行了一個軍禮.吳明不禁大感欣慰.楊雄的訓練已經初見成效.也許新來的朱雀隊戰士還不怎麼熟悉新編排的戰陣.但有這樣的軍紀.近衛營早晚會成為一支精銳之師.
田洪大聲嚷嚷起來:“還愣著幹什麼.快來兩個人看著李忠這小子.另外趕快請醫生來為楊大人包紮.”
楊雄這次受傷.他自己覺得主要就是為了來救他.心中已大是內疚.所以喊得也是很響.幾百個近衛營戰士聽得他喊.那裡還顧得上什麼軍紀.登時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扶住了楊雄.好在城頭上就有現成的軍醫.聽見眾人的呼喊.已經搶了下來.吳明看著他們把楊雄扶到了擔架上.漸漸行遠.這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三四個近衛營戰士捆著李忠從快船上走了下來.李忠好歹也是個武者.如果不捆綁.吳明也怕出什麼亂子.但李忠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等待遇.整張臉都是鐵青.看向吳明的眼神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吳明走過去.微笑道:“李公子.咱們還真是有緣.只有暫時辛苦你一下了.”他說著.對幾個押解李忠近衛營戰士道:“你們幾個帶李公子下去歇息.記得好好招待李公子.不得怠慢了人家.”
幾個近衛營戰士押著李忠.罵罵咧咧的去了.這時候.戴稟已經隨著一大群人登上了岸.吳明走上前去.向他行了一禮道:“戴大人.今晚真是多虧你了.今天太晚.改天請你喝酒.以感謝你救命之恩.”
吳明現在是近衛營統領.兩人的品級相差倒不是很多.但他的身份特殊.要是在以前.區區南寧水軍都督.近衛營統領連正眼都不會看一眼.他連忙還了一禮.嘴裡道:“吳大人.謝不謝就不要多說了.只希望你以後多多照拂下老哥我.”
出使京都回來之後.吳明總覺得戴稟似乎有什麼瞞著自己.每次見到自己.也是閃閃躲躲.此時聽他如此說.連道:“戴大人客氣了.小子需要你多加照拂才是.”
戴稟嘆了口氣.道:“吳大人.過兩天小天子就正式登基了.到時候你這個統領的‘代’字也將去掉.還能更進一步.你就不要客氣了.”
吳明心頭一動.他是說的自己開府建衙的事吧.戴稟是祝淮親信.得到這個訊息也屬應當.不過他也不想和對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道:“戴大人.沒事的話我先行告退了.這全身粘粘的.實在難受.”
戴稟點了點頭.道:“吳大人自去忙自己的.李忠的話請大人看好.我想總督大人一定會高興的.”
告別了戴稟.吳明帶著幾百個近衛營戰士朝近衛宮而去.隊伍一時間安靜下來.吳明面沉似水.突地道:“田兄.今天的事你可怎麼說.”
田洪此時正低著頭隨著眾人一路走著.聞言身子一抖.突地站住了.抬頭看著吳明道:“大人.我……”吳明鮮少發火.對屬下一直以謙恭醇厚著稱.所有近衛營戰士見得最多的是這個統領每次跟著眾人一起操練戰陣.幾乎全權委託給楊雄在管.但田洪卻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統領一旦發起火來.可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上次南征之時.就因為夏侯飛下毒害了小隊長何天.他就敢當著太子殿下的面.當場發飆.把身為近衛營青龍隊正的夏侯飛一劍殺了.
田洪心頭髮寒.他生性貪杯.酒癮也是極大.今日喝多了點.心頭苦悶.一時衝動下就要去營救小碧.此時心中已是後悔不迭.也不知道吳明這次會如何對待自己.正要蠕蠕的再解釋幾句.吳明突的嘆了一口氣道:“田兄.你的心情我也理解.回到南寧後.我也沒和你及時溝通.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但軍令如山.如果以後人人都如你這般.毫無軍紀可言.我也不好交代.”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接著道:“這次拿下李忠.你也是首功.功過互抵.暫時就免你死罪.因為現在人手緊缺.而且敵方大軍壓境.就關你禁閉三十天加二十軍鞭.”
以前玄武隊幾乎都是燕厚順帶著在管理.燕厚隕於南征倉前一役後.當時近衛營就一百來人.吳明也沒精力去理這些.後來楊雄加入.他就幾乎全部放權了.這次懲罰幾乎算是吳明第一次動用近衛營統領的權利.所有人心頭不由一凜.隊伍裡一時只剩整齊的腳步聲.
田洪的整張臉頓時皺成了苦瓜.哀道:“大人.這禁閉三十天可以取消麼.換換其他懲罰也是好的.”二十鞭軍鞭對他來說自然是無關痛癢.但禁閉三十天可要了他老命了.
吳明的臉上仍然木木的.道:“法不容情.就這麼定了.”他轉頭對著身後的林武道:“你們什就負責這個月看管田大人.如果出了任何差池.惟你等是問.”林武看著吳明一本正經的臉.心下一寒.連忙行了一禮道:“是.”
回到近衛營時.已是深夜.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看見田洪被林武等人押走的時候.他心頭仍是一陣迷茫.此時月亮已上中天.像一盞明燈.高懸在天幕上.遙不可及.《行軍策二十四問》裡說過:“帥者.須清心寡慾.奪心奪情.”然而這一切實在太難了.這次禁閉田洪.懲罰他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也是怕他最近又做出什麼激憤之舉.到時候恐怕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但儘管如此.他內心仍是十分不安.他想著.“嗆”的一聲拔出了手裡的赤宵.月色清輝.赤宵在月光下也泛著淡淡的銀光.那劍鞘上的幾個小篆卻是清晰可見:“大智.大勇.大悲.”高祖一生征戰.大智.大勇自是對他一生最好的闡釋.但大悲兩個字卻是他晚年自己刻上去的.以前吳明並不甚明白這兩個字含義.到現在已經略有感觸了.也許.任何站在顛峰上的人都是寂寞的吧.
高祖一統天下.武道也走到了極至.他內心的孤獨.悲苦又有幾人能曉.
※※※
“什麼.李公子被江南水軍捉去了.”
夏侯霸失聲叫了起來.手一顫.手裡的毛筆登時跌落在書桌上.那封準備寫給李鐵的邀功信已成了一張廢紙.
這裡是原漢水都督府.孫雲龍卷著近百萬軍民南逃後.他們南征軍就佔了過來.做為北方總督.也是這次南征軍臨時統帥.夏侯霸當仁不讓的搬進了都督府.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面容乾枯的老者.這老者的整張臉白得有點滲人.聞言點了點頭.道:“是.”他正是剛剛和吳明在江中激斗的藍姓老者.這次機關城近兩萬精銳水軍盡出.他做為當代機關城主.卻是先行趕到了漢水.為南征軍掠陣.
夏侯霸看著對面的老者.眼裡閃過一絲憤怒.李忠這小子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也跟著瞎摻和什麼.臨走之時.這老東西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有他保護.保管李忠毫髮無傷.現在卻出了這麼大一個漏子.他憤聲道:“藍兄……”
對方卻站了起來.昂然道:“怎麼.夏侯總督是想責怪老夫麼.”他長的並不高大.但隨著他一站起.一股勁風迎面撲來.倒顯得偉岸無比.夏侯霸盯著他看了一小會.想到對方手裡水軍以及自身實力.自己就算動手也不見得討得了好.良久才頹然道:“罷了.事已至此.多說也沒用.我還是先向太尉大人稟告此間情況.再想法救人吧.”
那藍姓老者見夏侯霸如此.舔了舔嘴皮.道:“近衛營吳明那小子似乎想用李公子換人.我們不妨在這點上想想辦法.也許.在太尉大人南下之前.就能夠救出李公子.”機關城一向處於半自治的狀態.他這次答應李鐵的要求而出兵.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李鐵答應事成之後.把江南的福州讓於機關城管轄.此時見夏侯霸已軟化下來.他想想把李鐵的寶貝兒子搞丟終究是不太好.就把自己落於水中後聽到的說了出來.
夏侯霸眼前一亮.覺得這事著實可行.反正禍已經闖下.只消實話實說.向太尉大人說明實際情況.他最多落個看管不嚴之罪.至於其他的.就讓太尉和麵前這老東西扯皮吧.但一旦營救成功.自己可是大大的露了一次臉.以後在新朝的總督地位自然是更為保險.甚至更進一步也是可能的.想到這裡.他幾乎要樂出聲來.拍了一下手道:“來人.”
外面頓時進來一個親兵打扮的人.行了一禮道:“大人.”
“你即刻請公子來我這裡.說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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