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個空間坍塌成一片廢墟,煙塵紛飛。
姬棠還站在原地,所站的一小方圓上,地板磚依舊很亮,連灰塵都沒有,可以反射出她身上衣服的顏色。
她被沙塵迷了眼睛,微微偏頭,斂下眼瞼,良久才抬眼。
煙塵散去,模糊中,姬棠正對上一雙渾濁的眼睛,很近,只差一米的距離。
姬棠的眼睛清澈到剔透,即便正對上滿眼的瘋狂,也沒有絲毫波動。
那人身上沾滿灰塵,手臂上有鮮血順著肌肉紋理劃到指尖,染透手上木倉的手柄,滴落。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幾近瘋狂地舉起手臂,向姬棠撲來。
剛剛走近一步,離姬棠只有半步時,他的左後方一顆子彈毫無預兆地避開骨骼,穿透他的皮肉,恰恰避開姬棠,衝往右前方。
不及眨眼一瞬,他的脖頸上破開一個血洞,溫熱帶著鐵鏽味的猩紅迸了姬棠半臉,措不及防。
那巴掌大的小臉上,猩紅點點,半是純澈半是妖妍。
被子彈的慣性帶動,他巨大的身軀順著子彈的方向,轟然倒在姬棠的腳下。
隨著這個人的倒下,他身後的人的身影映在姬棠眼中。
在尖叫哀嚎中,姬棠突然覺得很安靜,在風煙飄搖中,她的眼裡只剩下那個向她奔來的身影。
一時間,她的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
不一樣的是,身後是同伴,而站在前方,面對敵人的只有她一人。
江郅把她按進懷中,一個旋身,腳下幾步就到了一個較安全的地界。
風衣獵獵而飛,他呼吸急促,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頭頂。
良久不見姬棠有什麼反應,江郅身形一僵,忐忑猶豫地握住她的肩膀,低頭看向她的臉。
看她半邊臉上的猩紅,江郅薄唇一抿,立即伸出手想把她臉上的汙穢擦掉。
那熱情而又殘忍的顏色,在她的本應稚嫩乾淨的臉上太過刺眼。
不想他越擦越髒,本來只是一小片,卻被他暈開了半邊臉。
江郅有些急迫,帶著陌生而有些瘋狂的執念,指下用了力度,直到姬棠突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的手突然頓住了,以為是擦疼了她,卻在不經意間驀然對上她的眼,眼裡帶著他看不懂的複雜。
江郅的唇顫了顫,良久才開口:“怕嗎?”
怕這個反覆無常的世界,怕他這個手中執刃,刃上帶血的人。
姬棠深吸一口氣,突然環抱住他的腰,臉龐埋入江郅的懷裡。
怕?
可他卻不知道,她也曾踏在萬千屍骸之上,滿手鮮血,滿目荒唐。
她曾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保護神,僅在一夜之間,從萬人崇敬矚目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受到所有人的驅逐。
她也曾迷失,也曾癲狂,曾自我懷疑,可終是發現,除了自己,沒有人會在意她的無助。
她是被捧上神位的那個人,也是所有的驕傲、輝煌與榮耀被碾入塵埃的人。
是非對錯,從來只是她一個人。
時間會沖淡一切,白駒過隙,千年之後,當她不問世事,假裝無害時,他們似乎忘記了黑暗而絕望的歷史,剩下的都留存在聯邦史記中。
所以說,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是她最完美的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