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廣所在的那一帶農村,結婚習俗裡,新郎是不參與接親的。
“新郎官嘛,總是要擺一下架子的,哪能親自去接新媳婦啊!”
“是啊,咱可不興開這個先例,把新娘子捧得太高,太當回事兒!”
“把新娘子捧太高了,過門以後不好使喚,到時有你受的……”
家人們聽到費廣打算破規矩,親自去接新娘子,接連勸阻。
以費廣的為人,如果跟家人們意見產生分歧時,他通常會妥協。先不說他的性格使然,單是說話這幾個家人的身份就夠他妥協一回了——奶奶李賀,姑姑費琴,三姨葉碧,這三個女人可是費廣最親近的人,曾代替過媽媽葉子給了他不同程度的“母愛”。
但是,這一次,他不願妥協了,他要讓陳露感受到自己對她的在乎。另外,他想在這最後關頭,全程陪著她,以便於應對和處理任何可能發生的不利突發狀況。
由於費廣反常的堅決態度,家人們只得把他臨時安排進接親隊伍名單裡。但參與接親的人數是有規矩的,叫作“去時單,回時雙”,就是說去接親時,人數總和要單數,接親回來時,加上新娘子,剛好湊成雙數,寓意為“成雙配對”!
原本計劃好的接親隊伍裡,減人是不可能減的,只好再多加一位,才算達成“去時單,回時雙”。
“大總管,除了新郎官,再加一個,你看加誰合適?”
爺爺不在了,奶奶李賀做為大家庭裡最高的長輩,當然有首先的發言權。她養育了長孫費廣多年,這首先的發言權,無人可爭。
老太太同陳露的爹孃年紀相仿,也不大接受新事物、新名詞,所以把人家高大上的“司儀”,硬叫成“大總管”。
“那就加上‘伴郎’費青吧!”
費青,費廣堂弟,二叔的兒子,奶奶的次孫,18歲,大一。國慶放假回家,剛好趕上堂哥費廣的婚禮,被司儀安排成伴郎。
費廣沒有朋友來參加他的婚禮,伴郎只得從堂弟、表弟當中來挑。而眾堂弟、表弟裡面,形象、氣質和新郎費廣接近的,也就只有這個費青了。
司儀匆忙做出調整後,指揮著車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一輛賓士S600,五輛奧迪A6,在費廣所在的那片農村裡,算是很大的接親排場了。所以司儀把接親時辰定在了凌晨5點,防止因“群眾圍觀”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和擁堵。
出發的時候不到4點鐘,通往縣城的省道上,車輛不多,所以一路暢通無阻,但坐在車裡的費廣還是嫌車速慢,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新娘面前。
嫌慢歸嫌慢,但費廣是不會催司機提速的,性格不允許他廢話多,只允許他沉默著激動、焦急。
終於到了陳露縣城裡的家門口後,激動是更激動了,但焦急卻一時半會兒還無法緩解。門口“罰站”一個來小時了,還沒有看到新娘,電話那頭只是有陌生女人回覆了句“繼續等”,焦急怎麼能緩解下來呢!
……
屋裡,陳露抱著陳雨哭明白後,說:“行了,別矯情啦,你跟我一起去吧。”
“真的嗎?”陳雨從陳露懷裡掙出來。
“嗯,我在老家沒什麼要好的朋友,所以沒準備伴娘,今天就由你來充當伴娘吧!”陳露擦去眼角的淚痕,溫和地補充道。
“太好啦!”陳雨破涕為笑。
“好個腦瓜子!接親都是‘去時單,回時雙’,新郎他們來的人肯定是單數。”
“接五姐一個人就好了,再多個小胖妞,算怎麼回事兒?”天賜用詞肆無忌憚,橫掃陳雨的興。
“還有這說法嗎?”陳露撇了撇嘴,一臉疑惑。
她一直看不上這農村的婚嫁習俗,所以就算偶爾參與到婚嫁活動中時,也僅是敷衍。關於這些細節,她才懶得去了解,因而疑惑。
“再說,結婚當天,孃家人是不能參與送親的,這是規矩!”天賜加強了一下語氣。
他才21歲,結婚兩年而已,說話就有點盛氣凌人的家長味道了。
“這年代,規矩是用來打破的,又不是用來遵守的。”
“湊雙數的話,就再加個三姐吧!”陳露輕描淡寫地說完,走進衛生間洗臉、補妝去了,沒再給天賜反駁的機會。
天賜看到五姐陳露這個態度後,雖然心裡不爽,但也閉嘴了。因為他知道,五姐這個輕描淡寫,通常是她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自己要再反駁下去,怕是要挨一頓胖揍。
“既然新娘子已經指定兩位伴娘了,那三姐,六姐,你們也化個淡妝吧,去我們臥室裡的小衛生間!”天賜媳婦荊紅,嬉笑著站出來打了圓場,雖說皮笑肉不笑,但也算見了一回笑。
不僅見了笑,她說完後,還破天荒地把陳竹和陳雨邀請進了主臥室裡的衛生間,也算是給了陳露一個莫大的面子了。要知道,在平時她那主臥室的門,可是隨時上鎖的呢!
……
就這樣,姐妹三人收拾停當後,才開了門,可不就得一個多小時。
開門進屋,費廣看到陳露,真想抱上去親上一陣子呢,不單是因為穿上婚紗後的她又漂亮了幾倍,還因為自己這顆萬分焦急過後的心,需要她來安慰。
不過,真想歸真想,他還是忍住了,當著這麼多親友的面,實在是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