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貞婦

陸妙想挑著燈籠立在柴門邊察看動靜,十五的圓月升上來了,皎潔如新磨的銅鏡,襯著遠山近樹顯得分外碩大渾圓,月光如水一般流瀉過來,楓林樹梢浮起一層白霧,月明林靜,寂無人聲。

陸妙想朝獨木橋方向張望,月光下樹影婆娑,獨木橋隱隱約約,並沒有任何異樣,這讓陸妙想有些驚疑不定,方才好象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她第一念頭就是曾漁過來了,心裡是又羞又惱,若真是曾漁趁嬰姿不在這邊就想過來與她私會,那曾漁就太讓她失望甚至憤怒了,這把她陸妙想當作什麼人了,曾漁想做什麼?

側耳傾聽,可以聽到溪水流淌的細微聲響,還有林中楓葉飄落的瑟瑟聲,若是有人落水絕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這溪水只沒膝而已,幾步一淌就能上岸,不至於溺水,陸妙想知道曾漁是會游水的,那次在路亭相遇,曾漁不就是光著上身從袁河游泳上來嗎,可是方才分明聽到溪邊有異響啊?

陸妙想搖搖頭,心想也許是龜鱉爬上獨木橋又跌落水中,前幾日有一回早起時她就看到一塊巴掌大的小烏龜慢騰騰地在橋上爬著,她把嬰姿叫來,兩個人一起饒有興致地看小龜過橋,嬰姿還輕聲說:“娘,我們不要驚動小龜,不然小龜會受驚落水。”當時她笑著說:“烏龜落水,正得其所。”

這樣一想,陸妙想就有些愧疚自責,自己怎麼能把曾漁想得那麼不堪呢,曾漁被拒絕之後,這兩日都沒來楓樹灣,可算得發乎情止乎禮——

陸妙想又站了一會,木屋四周平靜依舊,她與嬰姿住在這邊快有兩個月了,除了送米麵菜疏的饒管事和一個僕人隔三岔五會來一趟,最近只有曾漁和嚴祠丁來過,而夜裡則從未有人來,前日嚴世蕃來時天還沒黑——

陸妙想提了燈籠回到廚房,米粥和當歸藥味混雜在一起有一種奇特的香氣,她也有些餓了,便將燈籠擱在方桌上,吹熄灶邊那盞龍泉窯燈,端出一個白瓷碗,從瓦缽裡盛了一碗當歸粥出來,坐到桌邊,拈起筷子開始食粥。

陸妙想畢竟不是有師承的比丘尼,平時除了唸誦“菩薩慈悲”這口頭禪之外只看一些佛典,對僧尼修行的一些規矩並不知曉,飯前的“三念五觀”她一概不知——

蒸稻米是分宜最好的大米,煮的粥濃稠香糯,陸妙想一邊喝粥一邊把粥裡小片小片的當歸挑出來,抿一抿,吐在足邊一個小木桶裡,這是藥渣沒法食用

豉醬和豆腐乳味道也極佳,陸妙想很快吃完了一碗熱粥,又去盛了半碗,自言自語道:“今日粥煮多了,小姿不在,要剩了。”

須臾,這半碗粥也吃完了,陸妙想收拾了碗筷,灶裡還有餘火,且烹半壺茶,坐在小杌子上等著茶沸,壺中水由鬧轉靜,在蓄力準備沸騰了,這時陸妙想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好似陽春三月的午後犯困一般,摸摸臉,有些發燙,心想是不是這幾日煎服薛醫生的藥見效了,以前她可是常覺手足冰冷——

“倭寇來也”

門外突然傳來的一聲大叫把陸妙想驚得猛地站了起來,就見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直闖了進來,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手裡一柄明晃晃的刀,獰笑著逼近

陸妙想花容失色,往後連退,抓起案板邊的菜刀,雙手握著,叫道:“你是何人?”這時她已看清這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戴著儺戲面具的人。

這戴儺戲面具的傢伙挺著白刃甕聲甕氣道:“倭寇,不知道嗎,劫財劫色,你這小尼姑若從了我,就饒你不——”

“嚴世蕃?”

陸妙想認出這猙獰面具下的體形了,肥胖,白衣,腳上是黃牛皮的長韃京靴,不是嚴世蕃又會是誰,怒叱:“嚴世蕃,你想做甚麼”

這戴儺戲面具者當然是嚴世蕃,見陸妙想道破他身份,當下哈哈大笑,還刀入鞘,又摘下面具隨手放在方桌上,笑問:“妙想吾愛,受驚了吧?”

陸妙想菜刀依然在手,一雙寒星秋水的眸子冷冷瞪著這個肥頭大耳的胖子,問:“你來此何事,小姿不是已經去寄暢園了嗎?”

嚴世蕃道:“妙想,把刀放下,我與你有話說。”

陸妙想不肯放下菜刀,說道:“有話請講,不過還請離貧尼遠一些,免得不慎傷到你。”

嚴世蕃道:“妙想,你再如何恨我,我也是你的夫君——”

“夫君?”陸妙想冷冷道:“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