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姜願傷在左腹,是一道貫穿傷,太醫止血縫合花了幾個時辰。
我阿姐抹著眼淚從她暫住的殿室出來,我已在殿外快將自己站成了石像。
阿姐說:「行之,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姑娘將自己弄得像她一樣滿身都是傷的,你是沒瞧見,她身上有幾處骨頭都變形了,太醫說是長時間超出身體極限盲目加負荷練武所致。再有,我也是沒見過哪個女子能像她一般練出來一身的腱子肉,石頭一樣硬,捏也捏不動。」
我苦笑兩聲,不知該說什麼。
阿姐繼續埋怨:「那廣寧侯府是什麼地獄,可憐了阿願這麼好的姑娘被逼成了這般,她娘親若泉下有知該多心疼。」
「不,她娘親若知道她那樣厲害,應該是欣慰的。」我轉過身,望著庭院之中雨後清明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這世間並不是毫無寄望的,不論多大的風霜雨雪,過幾日總會清明。
「天底下所有的問題都不該只有一個標準答案,是以每個人心中的願景也不相同,她娘親原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不步她的老路,能將命途掌握在自己手裡,縱使阿願付出了相當的代價,這願景顯然是實現了的。」
阿姐又問:「行之,那你呢?」
「我和太醫院商量過十日之後再行一次刮骨剔肉之術,以後每隔兩月一次,只看如此能不能將蠱毒在我體內清除幹淨,若成,我也不至於是個命短的。」
阿姐聽後又開始抹眼淚:「刮骨剔肉,一次都痛得死人,你還要再受幾次?」
我微側身,望了一眼身後關上的門:「我曾想過認命,突然又不想了。」
我行完刮骨之術,整個人像被剝離了神魂,接連昏睡了好久。
一次睜眼,發現床頭坐著姜願,正偏著腦袋瞧我,不知瞧了多久。
她的身子果然比許多男子都瓷實,受了如此重的傷不到一個月竟就自己走到我府中來。
她說:「將軍,我一度懷疑你命不久矣的傳聞是有意混淆視聽,為了引蛇出洞呢,沒想到是真的。」
我坐起身,細細看了看她的神色,不見擔憂,不見傷悲,唯帶著一絲惋惜。
她又說:「將軍若是死了,以後我萬一走到京城來都沒人請我喝茶了。」
「你要去哪?」
「我和阿桐打算走了,這京城龍潭虎穴也不是我們待的地兒,去哪還沒想好,約莫是先去池田村參加完胡三與月竹的婚宴,再去雍州把我舅舅好好罵一頓,然後再天南海北隨遇而安吧。王奔那老東西竟不等我傷好就走了,我醒來後人影都沒瞧見,就留了一封信給我。」
我發現姜願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圓圓的杏眼裡有了光,說話的語氣也多了神采。
「信上寫的什麼?」
她有些不耐,拿出信紙遞給我,我攤開瞧了,沒忍住笑出聲來。
「大仇既報,吾以汝為傲,後常以書信聯絡,不必相見, 只需掛念。」
姜願把信紙從我手裡奪回去,有些惱:「將軍與我家舅舅一早就認識?」
「你說呢, 我是掌管京畿駐軍的驍騎將軍,你舅舅在雍州的衛所屬我管轄,自然是認識。為確保萬無一失,我提早就給臨近京城州縣的衛所下了調兵令,聖上論功行賞時還準備給王奔大人提職呢, 可他萬千推辭不願留在京城,才放他又回了雍州。」
一句「兒孫滿堂」,就令她懂了我爹的意思,姜萸不到四個月時,她便又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