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伯昆一面說著,一面觀察孫子的反應:“他家家風還不錯,他那二兒子在外任上也做出了些政跡,皇上對他挺看重,以後等你洪爺爺致仕後,他應該會被提拔上來,入京任要職。其嫡長女,凡見過的人,都誇姿容出眾、能幹大方。如果你不反對,我就派人去查訪一下。如果那女娃確如大家所說的這般好,我便替你將親事定下來。”
齊慕遠放在腿上的手掌緊緊地握了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是下定了決心,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齊伯昆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齊伯昆吃了一驚,坐直了身子:“小遠,你是這幹什麼?”
“祖父,我不能害了別人家的女孩兒。我、我……我喜歡男人。”齊慕遠垂下眼瞼,看著被燈光藏在黑影裡的地面,表情平靜裡暗藏著堅毅,似是在告訴齊伯昆,這番話,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齊伯昆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齊慕遠語調裡帶著愧疚:“祖父,我喜歡男人,我不能娶親。”
“你胡說,胡說!”齊伯昆怒吼著,聲音傳得院子外面的下人都能聽到。
齊慕遠沒有辯駁,只是微低著頭,手放在膝蓋上,背脊卻挺得筆直。
十七歲的少年,因為長期練武,如今長成了一副十分魁梧的身材。他鼻樑高挺,五官立體得如同刀削一般,黑亮的長髮就簡單地用金絲楠木簪在頭頂挽了個髮髻,其餘隨意披散在月白色錦鍛長袍上。饒是直挺挺地跪在那裡,可任誰看了都要誇一聲“好兒郎”。
齊伯昆卻沒有心思去欣賞孫子的美色。他氣得七竅生煙,目光死死地盯著齊慕遠,沉聲道:“你告訴我,是不是杜錦寧?”
“是。”齊慕遠這一聲應得十分乾脆利索。他抬起頭來,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再不復剛才的吞吞吐吐:“不過是我對他起了心思,他沒理睬我。”
“你、你……”齊伯昆本還想罵杜錦寧是白眼狼,辜負了他對她的教導與扶持。可這念頭還沒冒出來,就被齊慕遠後面這句話給堵了回去。
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從不打孫子的他忍不住朝齊慕遠那張俊臉甩了一耳光:“我打死你這個不爭氣的狗東西。”
憑著齊慕遠的身手,他是完全可以避開齊伯昆這一耳光的。可他沒有躲閃,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一巴掌。
這個孫子是齊伯昆從小帶到大的,平時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這會子打了他,齊伯昆又心疼起來,旋即又惱齊慕遠不知道躲閃,氣得又重重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你……你真要氣死我了。”
說著,他突然捂著胸口,搖搖欲墜。
如果明察秋毫的杜錦寧在這裡,她肯定能看出齊伯昆捂胸口這動作是裝的,可齊慕遠身在局中,關心則亂,一看齊伯昆這樣頓時慌了神,上前扶住齊伯昆,一面朝外面大吼:“張伯,觀棋,快去請郎中。”
“住嘴!你想把這事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啊?”齊伯昆趕緊低喝。
“可、可您這……”齊慕遠深悔自己說得太急,讓祖父受了刺激。
齊伯昆也不嚇他了,自己撐著扶手坐了起來,對急吼吼衝進來的張伯擺手道,“我沒事,不用去請郎中。”
“觀棋已經去了。”張伯擔憂地望著齊伯昆,“老太爺您哪裡不舒坦,打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