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適眼眸驟地一亮。
雖說他剛才確實以琴明志了,但一般人,也就聽出泉水汩汩,鳥鳴啾啾,覺得心臆曠達,覺察到是他寄情于山水。但能像杜錦寧這般精確聽出他心中所想的,點出他想表達的這首詞的,至今為止,唯一人耳。
眼前這個容貌、氣質均在他之上的少年,如果不是琴技出神入化,就是心思剔透,能夠洞察一切。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深深一躹:“安適能為少爺彈琴,是安適的榮幸。”
他這一躹,又與前一躹不同。前一躹是情勢所逼,不得不屈身於杜錦寧;而現在,他是真心誠服。
杜錦寧微一頷首,看向了姚書棋:“姚管家,園林裡有一隅已經建好了吧?那裡的院子能住人了嗎?”
“是的,已建好,能住人了。”姚書棋連忙道。
“那就讓安適住到那裡去吧。”
說著,杜錦寧看向安適:“想來你手頭也有點錢,我建議你現在就去買兩個下人。偌大一個園子,只你一個人住,太過荒涼。而且……”
她看了安適的手一眼:“琴師的手需得保養,洗衣做飯的粗活,總得有人替你做。”
安適感激地深深一躹:“多謝少爺為小人著想。”
他是作為楚館的紅人來培養的,從小就有下人精心伺候,洗衣做飯他確實不會。杜錦寧說他的手需要保養,不過是替他圓面子。
另外,他在楚館裡呆了這麼多年,多少有些積蓄。現在生活有了著落,拿出點錢來買兩三個下人,還真不困難。
他也明白杜錦寧讓他自己買下人的用意。如果是杜錦寧自己配下人給他,他定然會懷疑杜錦寧透過這些下人來監視他、囚禁他。可他自己買下人就不一樣了。身契在他手上,下人的月例銀子也從他這裡領,這些人就是他的人,不存在監視、囚禁一說,他使喚起這些下人來也自在。
“當然,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讓姚管家給你安排兩個下人也可以。這些你與姚管家商議即可。”杜錦寧說著,端起了茶盞。
“是,小人告退。”安適連忙抱起琴,朝杜錦寧行禮。
姚書棋道:“如果少爺沒有別的吩咐,我便去安排安適去了。”
“去吧。”杜錦寧站了起來,出了院子。
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慢慢磨了墨,寫了一幅字:“寵辱不驚,靜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這副對聯,出自明朝陳繼儒的《小窗幽記》和洪應明的《菜根譚》,道盡心境平和、淡泊自然的心境,倒是很適合安適。
待墨跡幹了,她吩咐青木:“送去給安適。”
“是。”青木將紙捲了,放進一個軸筒裡,送去了園林安適的新居處。
這件事,不過是杜錦寧看到安適這麼個人,聽了他一段琴,心中有感而發,便想起了這麼一句話,寫下這麼一幅字,贈予安適,如此而已,並沒有什麼深意。送過字後,她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繼續到田間地頭巡視。
而齊慕遠那頭,他雖一路琢磨著杜錦寧那幾句話,行程上卻不敢有絲毫耽擱,快馬加鞭,終於在城門關閉之前堪堪進了城。
“少爺您回來了?老太爺問了幾次了。”門房小跑著跟著齊慕遠進門,湊到齊慕遠跟前遞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