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滿臉愧色起身,“孫兒記下了,孫兒……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等出來大殿,梁九功已經挨完了板子,被兩個太監抬回了乾清宮。
李德全強忍著慌色在一旁候著。
康熙回到乾清宮後,親自去了梁九功屋裡一趟。
梁九功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哎喲,奴才這裡腌臢,萬歲爺您怎麼來了?”
康熙渾不在意地坐在李德全擺好的凳子上,避開梁九功的遮掩,掀開他的衣裳看了看。
血肉模糊看著嚇人,但看梁九功的模樣應該是沒傷筋動骨。
康熙嘆口氣,“委屈你了,朕叫秦新榮來給你瞧瞧,你這陣子……”
梁九功猛地爬起來,打斷康熙的話,抽著冷氣跪在床上,哪怕疼得滿頭大汗,還是叩頭下去。
“主子爺,是奴才沒伺候好主子,老祖宗打奴才是應該的,奴才一點都不委屈!”
“您要是這麼說,才是往奴才心裡捅刀子,奴才再沒有臉面在您跟前伺候下去了啊!”
康熙失笑,可扯了扯唇角,實在笑不出來,只淡淡點點頭,站起身。
“行,那你就記住這個教訓,好好養著吧。”
梁九功響亮地應了一聲嗻,“奴才恭送萬歲爺!”
康熙一踏入弘德殿,餘光就看到依然放在大殿角落裡的屏風,眸底的諷意更深。
瞧瞧,連梁九功都知道,皇瑪嬤打他和顧問行,是因為他們沒有盡到勸諫之責,只一味順從,陪著他瞎胡鬧。
他不肯承認自己放不下那混賬,可禦前所有人都知道,他為此甚至失控到無理取鬧了。
心底一直被壓著的空洞和隱痛,伴隨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在不甘的催化下,叫他心底滋生出更難以言明的怒火。
他真是叫豬油蒙了心,竟為個沒福分的女人傷春悲秋,簡直愧對他這身龍袍!
有什麼好傷心的,那混賬嘴裡就沒有一句實話!
她說要忠心,可他叫她閉嘴她還敢以死相逼!
說要陪他喝酒,說得倒是好聽,在林子裡卻滿是粗鄙之言,絲毫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他應了那混賬所求,自己跑在了前頭,是她不肯老老實實躲起來,說好陪他一輩子,卻失信於他!
她就是這麼好好謝他的?!
康熙驀地抓起禦案上的茶盞,狠狠砸到那扇屏風上,巨大的動靜,驚得伺候著的魏珠和宮人們都跪在地上不敢動。
他壓著怒火,冷聲吩咐:“叫人把這礙眼的玩意兒挪走!砍了當柴火燒!”
魏珠嗓子眼哽了一下,卻不敢多說什麼,低低應下,趕緊叫人進來抬走。
但到底捨不得阿姐用過的東西,魏珠給小太監塞了銀子,叫他們偷偷送去外庫,給喬誠收著。
等魏珠再回到禦前,已出閣講學的太子過來,康熙跟沒事兒人一樣,面色平靜地帶著太子批摺子。
康熙心知肚明,作為皇帝,有時候他可以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大發雷霆,那是跟猴兒似的唱戲給別人瞧。
更多時候,即便他氣得想吐血,與尋常捂著嘴不敢哭出聲的宮人和太監們也沒什麼不同,照樣要粉飾太平。
魏珠和李德全對視一眼,兩人都鬆了口氣,先前皇上對著屏風發火兒,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隨時會打死誰似的。
好在太子過來,皇上這會子與太子分說朝堂大事,看起來格外平心靜氣,應該是……過去了吧?
到了晚上,顧問行帶著尚寢李嬤嬤並一個小宮女過來,問起李德全皇上心情怎麼樣。
李德全猶豫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表示還成。
雖說在慈寧宮叫太皇太後收拾了一頓,但太子回毓慶宮以後,皇上一直很平靜地在寫大字,沒瞧出心情不好。
顧問行心底稍稍鬆了些,腳步不太利索地帶著託盤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