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澤說的很有道理。她從來都覺得,如果有了誤會,必須要立刻解釋,必須要當場解開誤會。而他的話,無異於給了她另一個思路,那就是,不必自證。
眼前的霧氣豁然開闊,貝箏轉頭看向沈雲澤,聲音也重新帶上了幾分自信:“我突然想起一句話——”
沈雲澤好奇地看向她:“什麼話?”
貝箏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前方,如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空:“事實勝於雄辯。”
她從未做錯過什麼。而至於誤會,就讓真相自己去解開吧。
剛一邁進公司大門,貝箏就感到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詭異的氣氛。
整個大廳都靜悄悄的,員工們都埋頭敲著電腦鍵盤,壓根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而知道她走進沈雲澤辦公室,把大門徹底關上之後,眾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助理見他們進來,快速上前把幾本檔案遞上,語氣猶疑:“沈總,貝小姐,這是訂單退款資訊。”
沈雲澤像是早有預料一眼,表情平靜地接過檔案。
還不待他翻開,貝箏伸手搶過來,直接翻開看了起來。
助理遞來的,是幾份解約通知書。
解約通知書裡清晰地寫著,因為雲夢珠寶設計師貝箏違背作為傳承人的職業道德,影響惡劣,帶來了不良影響,因此要求與雲夢珠寶結束合作關系。
而由於解約是貝箏導致的,這幾家經銷商甚至還要求雲夢珠寶賠付巨額違約金。
貝箏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看著那幾家經銷商明顯是強詞奪理的解約理由,感覺整個人都像失重一樣,直直墜落。
“沈總,是行業協會號召珠寶行業聯合抵制我司的。”助理的聲音有些顫抖,對這種聯合打壓的行為極為不齒:“另外,他們說解約是因為我司的緣故,因此向我們提出索賠違約金。”。
助理雙手握拳,又憤又惱:“這太過分了!明擺著是故意找茬打壓我們啊!啟頌難道就很幹淨嗎,紀頌今這樣坑害我們!”
說到動情處,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頭發幾乎要豎起來。
沈雲澤拍了拍助理的肩,投給他一個“你先走吧”的眼神。
從股價下跌開始,他就對此早有預料。聯合打壓是常用手段,紀頌今必然會採用,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助理走後,辦公室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貝箏看著沈雲澤的眼睛,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喉嚨滾動了許久,卻像嗓子裡塞了棉花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想要去和沈雲澤道歉,可現在事情鬧得這樣大,僅憑幾個道歉,她自己都覺得沒臉去見他。
而那些違約金,如果對方真的聯合起來請律師打壓,恐怕會讓雲夢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雖然紀頌今的真正目標是雲夢珠寶,但說到底,事情也是因她而起。無論是藉口還是引子,給了紀頌今陷害切入點的人,是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加入,雲夢珠寶也不會因為“設計師違反職業道德”這樣莫須有的原因,遭到行業協會的聯合抵制。
而現在,看著洶湧圍來的輿論、經銷商聯合起來送來的解約通知書和上面巨額的違約金,貝箏突然害怕了。
她並不怕他們的汙衊,可她無法不顧及沈雲澤。
這家公司是沈雲澤的心血,她無法做到看著他陷入困境毫不在意,也無法做到把事情搞砸了之後輕描淡寫地拍拍屁股走人。
事已至此,她問心有愧。
抬眼看向沈雲澤,他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只有當觸碰到他的眼眸時,那雙澄澈眼睛中的疲憊,才可以看出他的艱難。
眼睛微微眯起,貝箏眸色漸深。
心中翻湧的漣漪終於逐漸平複,她終於看向他的眼睛,聲音沉沉:“沈雲澤,跟我解約吧。”
沈雲澤的瞳孔驟然擴大,被她突然的話語驚住在原地:“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離開雲夢。我現在就去寫辭職信。”貝箏努力露出一個自認為溫和的笑容,可這笑容在沈雲澤眼中,卻實在難看。
眼前有些模糊,她努力將下巴向上抬了抬,讓眼眶中的淚滴不至於滑落下來:“沈雲澤,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現在跟我解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給雲夢珠寶帶來了這樣大的損失,我愧對你。”
商譽的積累並非一朝一夕。雲夢珠寶成立數十年的基業,因為她而分崩離析。
她雖然一向心大,卻並不是白目,做不到視而不見。
輕輕將那幾份解約通知書放在桌上,貝箏沒有一絲猶豫,轉身離去。只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她偷偷抬起手,迅速地抹了把眼角溢位的淚水。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