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
柳芽趴著趴著就睡著了,後來是被凍醒的。醒來她擦了擦腫脹的眼睛看到了房裡昏暗的煤油燈。“阿公,天黑了?”
“嗯。”阿公準備上床睡覺了,“叫你吃飯也叫不醒,不會是著涼了吧?”
“沒。”柳芽感覺冷是因為在被子上睡了一下午,但並沒有其他不舒服。她鞋子一脫也鑽進了被子裡。
阿公把燈一關,“睡吧。”
柳芽躺著,靜靜地看著無邊的黑夜,她晚飯沒吃但一點兒也不餓。她還是不相信張萍兒會跟啞婆那樣從此沉眠黃土。
張萍兒可是跟她一般大小呢,還是小孩兒呢。
對,她肯定是看到城裡太好玩了就不願意回來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如此一想,柳芽翻個身又睡著了。
每個夜晚如此想,但是白天柳芽卻再也不敢去村中央那棵槐花樹下的白色房子裡找張萍兒了。
於是水井邊的小空地,小池塘便成了她的遊樂場所。玩玩螞蟻,捉捉蟲,追追雞鴨貓狗……
曾時她就總是一個人自娛自樂,如今又回到了過去。
抬頭望去,小丘陵啞婆墳上的花圈早倒了地,殘餘的些許祭紙都變了顏色。
柳芽倒是越來越不怕這座墳了,每每看過去,總會想起她和張萍兒曾在那山丘上摘楊梅的情景。
已是深冬,田野荒蕪,連帶整個山村都蕭條了起來。
初到這槐花村時,村中央的槐花掛滿白花,到處都是忙碌的新春景象,熱熱鬧鬧。
如今的村子裡似乎一下就少了好多人,寂靜而冷清。
也是,張小華走了,張嬸子經常臥床不起,一向大嗓門的張裁縫說話的聲量都低了。
啞婆家沒人了,她那破落的房屋塌了一角,門前的小道也荒蕪了。
村頭的餘來福家也快塌了,前幾日柳芽跟著阿公進去了一趟。屋內竄出一片黑壓壓的蝙蝠,可嚇人了。
同時大門緊閉的還有槐花樹下的白色房子,柳芽再沒見過張萍兒,也一直沒見到她家人。
冬日田裡的農活少了,但柳芽依然勞累。因為阿公隔三差五就要帶著柳芽上山打柴,他們拿著斧子和柴刀一座一座山地爬,看到幹枯的樹就砍下捆綁好帶回家。
柳芽小小的身子總得背一大捆柴翻山越嶺,累得夠嗆,可又不得不幹。
白天累得慌,晚上倒是睡得香,柳芽每日都睡得呼呼的。
可這日卻偏偏做起了噩夢,黑夜裡她聽到了痛哭的呻吟聲,間歇著,一陣一陣。
這個聲音還是啞婆在世時聽到過,柳芽實在是熟悉又惶恐。
偏偏此時的呻吟聲比那時候還大,柳芽腿一蹬,腦子一瞬清醒,卻發現聲音就在房間。
她嚇一跳,細一聽。不好,是阿公!
柳芽猛地起身,藉著窗外朦朧的月光,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阿公。
柳芽急急下床來扶,“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