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最後瞧了眼被白色圍牆環繞的草地，猛地將煙砸在地上，抿了抿唇，他又恢復了平靜，語氣變得波瀾不驚：

“女方你也認識，柳燻，算是跟咱們一道長大的吧。”

“李子，我當年是不是不該出國？”

胖子輕聲問了句，青年沒有回答，只有空氣的喘息聲。於是，胖子就又自顧自道：

“讓一切停留在記憶最美的時刻，你看，那時候的咱們，一大撥子人，玩多好啊……”

“既然給不了她幸福，你何必招惹！”

霍地，胖子提起青年的衣領，低聲咆哮。原來，他一直都比青年高，只是被那肥胖的身軀掩了去。

“什麼意思？難道說……你？”

青年被陡然提起，目光中透露著茫然不解，還有幾分訝異。

“你忘了，我喜歡她，認真的。”

不大的眼睛緊盯著青年，眸子裡的光芒無比慎重。將菸頭甩向地面，胖子鬆開了手上衣領，昂首闊步朝草地上邁去。

是的，他一直都是認真的，每一字，每一句，每個動作，每個神情……若是拋卻胖子的外形禁錮，又有哪一點遜色於李壞、楊楓？

他認真的做著旁人眼裡的搞笑行為，乍看自然無比滑稽，甚至於猥瑣……但如果這一切的主角都換做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呢？毫無疑問就會一切反轉，尖叫連連。

“我……沒有想到。”

怔怔看著身前毫不遲疑踏上草地的胖子，青年的眼底流露出幾抹惆悵。

他也曾徹骨愛過，但所有飄浮雲端的愛情最終都該落地不是嗎？就像航班起飛，無論頭等艙還是經濟艙，無論你是機長還是空少空姐，只要沒意外，就該落地。他、柳燻、楊楓，都落地了。

“你是誰？李壞？你真壞！你不在，我們的孩子也不在了……”

草地的盡頭的一排長椅，再往裡，便是療養院。

李壞終究沒有帶玉傾傾回家，安排在療養院而不是精神病院，大概就是他對青春的最後答卷。

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年輕女子，五官依然姣好，面容已經憔悴，身形更是消瘦，彷彿一縷輕風也能將她揉碎。

“傾傾……”

端詳著女子無神的瞳孔，晶瑩地淚光漸漸在他眼眶聚集，喉頭上下聳動，本該中氣十足的聲音此刻卻有些哽咽。

“走，跟胖爺回家……今後，天上飛的，陸上跑的，水裡遊的……要嘛吃嘛，吃嘛嘛香……”

寬厚的大掌輕觸女子昔日燦爛的眉眼，淚水終於決堤。

有年輕的護士瞧見這幕，當即大步邁開準備把胖子拖走。一個肥豬樣的胖子對一名妙齡女子動手動腳，畫面怎麼看都是美女與野獸，怎麼看都像是在非禮，哪怕，這美女——已經瘋了。

但不知怎麼回事，護士剛邁開步子，渾身就動不了似的，她莫名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濃濃的悲傷，彷彿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讓他去吧，讓他去吧……”稍作遲疑，護士收回了腳步，看著不遠處的大胖子，耳尖微動，鼻頭突然就酸了，猛地落下淚來。

“在我眼裡，你始終都是那個值得時光溫柔以待的女孩。”

溫柔的撫過女子髮梢，胖子記得，在那個多年前的午後，他斬釘截鐵地說，她的名字會出現在他家的戶口本上。他一本正經地告訴她，王加玉等於珏，琴瑟和鳴。最後，他小心翼翼地問——佳人傾城，可否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