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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當有人指責她不該有違人臣的本分時,她也最好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第257章 當有人指責她不該有違人臣的本分時,她也最好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走到延英殿門口, 李吉甫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手指往袖袋處按了按,感受到獨屬於硬殼紙的、熟悉的硬度,他的心稍微也安定了一些。

那是他的第十二封致仕奏疏。

其實李吉甫也不想動不動就上書致仕, 好像他並不是真的想退下去,而是在做樣子,甚至幹脆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達成某種目的似的, 何況他也早就下定決心, 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完成所有的交接工作。

但是——但是世上的事,顯然是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尤其是在換了這個新的頂頭上司之後。

很多時候, 除了致仕之外,李吉甫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今天也一樣。

不過今天這封奏摺,至少會比之前那些有用。

所以就算是一向心寬的李吉甫, 也不由患得患失起來。

無論如何, 他做了他能做的、應做的事。

這些念頭如流水般從腦海中淌過,李吉甫回過神來,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個停頓有些不合時宜。但當他回頭去看, 卻發現身後其他人也都停下了, 每個人臉上都是憂心忡忡之色, 並不急著要進門。

是了, 今天要議的這件事,對所有人來說都十分麻煩。

雖然他們所憂慮的, 跟李吉甫並不相同。

“走吧。”李吉甫輕輕出聲提醒,而後邁步走入了大殿之中。

延英殿並不是帝王日常起居之處, 所以很多設施都沒那麼完善,像是地龍就沒有鋪設。往年君臣在延英殿奏對時, 往往要燒好幾個炭盆,才能感受到一點暖意。

但雁來去西川開複活點的那段時間,玩家趁機完成了延英殿的改造工程,給這裡安裝上了暖氣片,所以眾人一進門就感覺到了那種能夠包裹全身的、沒有任何煙火氣的暖意。

從寒冷的室外進入溫暖的室內,本該是一件令人舒適的事,但這會兒眾人卻不敢有半點放鬆。

因為雁來正面色沉靜地坐桌子後面,注視著他們。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意識到,她的心情恐怕不太好,這讓他們原本就提著的心,開始七上八下。

所有人都很清楚,雁來這回召見他們是為了什麼事。

大部分人心裡都很苦。這一回,他們並不覺得諫官做錯了什麼,本就是他們的分內之事,要是這還不上書彈劾,那就該有人彈劾他們了。但要說雁來做錯了什麼,那他們也不敢茍同。

非要追究的話,只能說是她倒黴。

但倒黴這種事,在跟天象扯上關系之後,似乎又多了這麼幾分不可說的意味——為什麼偏偏是她倒黴,為什麼天象偏偏在這時候出現,拋開事實不談,會不會是她真的有點什麼問題?

這樣的聯想幾乎是必然的。

這也是出現這種情況之後,大家都會配合地走流程的原因。

請罪的奏摺上了,安撫的詔書下了,再象徵性地懲罰一下,事情也就能揭過去了。

但雁來沒有這樣做,而且雖然那張傳單被俱文珍攔截,但經過這兩天的發酵,不少人也都看出來了,這件事背後還有人在推動。

這就讓他們這些跟這事沒有關系的朝臣很尷尬、很被動了。

打破尷尬的是李吉甫。

不等眾人向雁來行禮,他就上前幾步,從袖子裡取出了自己的致仕摺子,朝正北方向那把空著的椅子一跪,斬釘截鐵地道,“臣有罪!臣身為宰輔之臣,卻未能盡職盡責,致使天生警兆,臣愧對陛下、愧對殿下,年邁昏聵之人,不堪重任,祈請還鄉終老。”

說完伏下身去。

他身後的三位宰相頓時有些傻眼。

倒不是他們不能理解李吉甫的用心,恰恰相反,三人都覺得這可以稱得上是個絕妙的主意。

不是說天顯異象是因為臣子德行有虧嗎?那就重新劃線,直接把雁來從“臣子”的範圍裡分出去,再主動把責任攬到身為宰相的他們身上,事情就能圓回去、流程也能重新走起來了。

問題是,你李吉甫開口之前,能不能跟我們通個氣,能不能?!

或許李吉甫是一片好意,畢竟政事堂裡的四位宰相都只有五十歲上下,按照《周禮》“七十致仕”的標準來說,五十歲正是拼搏奮鬥、大幹特幹的年紀,可這致仕的奏疏一上,他們在所有人眼中就要跟“老邁”二字繫結了,以後再有什麼調動,連理由都不用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