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羅狩和茯苓在戰神島的飲泣港下船,千眼神殿的鎮殿巫女風刃·喀蜜拉已在港口等候多時。他們一起穿過高大的海門,直奔戰神廣場。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沙羅狩震驚。
五歲時,她曾隨父母來戰神島參加戰神廣場完工的慶典。那時,腳下這條又寬又長的青石街道作為通往戰神廣場的主幹道,是千眼城最漂亮的街道之一。可現在,整條路支離破碎,石板翻起。街道兩旁店鋪的牆面開裂,門和窗從鉸鏈上脫離,發出讓人牙齒髮酸的嘎吱響聲。有的房子,房頂被掀,四面牆壁殘缺不齊。路面上佈滿滾落的磚頭、摔碎的瓦片和破碎的玻璃,讓心急火燎要趕往戰神廣場的沙羅狩不得不放慢腳步。她注意到許多瓦片上都留有四濺的、黏糊糊的血跡。路上不時能看到頭上、身上纏著布條的人,提著桶在毀壞的房屋殘骸中翻找物品。
千眼殿喀蜜拉巫女一路上都在小聲的跟母親說著什麼,並不時的回頭檢視跟在她們身後的沙羅狩,提醒她注意腳下。喀蜜拉阿姨那張胖胖的圓臉上露出揪心的表情,兩個標誌性的深深酒窩蹤跡全無。一路上她多次詢問身邊計程車兵相同的問題,阿狩聽見了,她問的是“拿薩斯還沒到麼?”
拿薩斯·斯卡萊特,燃燒軍團的副統領之一。
聽到喀蜜拉阿姨問起他,沙羅狩的心中不禁躥起怒火!
父親戰死了!哥哥戰死了!三位副統領中的另兩位也都戰死了!神陸上最強大的五萬燃燒軍團只剩下不到一萬!拿薩斯為什麼還活著!
他們已經走上通往戰神廣場的白色寬闊步道,沙羅狩看到前方廣場有士兵把守,大概五步一人。喀蜜拉停下來,攔住茯苓和沙羅狩,“我們等一等再上去吧,我怕……”
“母親和我什麼也不怕!”沙羅狩打斷她的話,向前一步大聲說道。
“阿狩”,喀蜜拉阿姨輕聲喊她的名字,臉上表情哀傷,“我的意思是我們在這裡等一等拿薩斯副統領,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他是眼見現場的第一人,有些情況需要提前向你們說明一下,否則我怕……”
“千眼殿大人,”阿狩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用平靜的語調開口,“我父親和兄長死在裡面,對不對?”
喀蜜拉望著阿狩的雙眼,極為緩慢地點點頭。她兩條細細的眉毛向下,好似就要哭了。
阿狩討厭她把她當做可憐的小孩子看待。
她仰頭,正色,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喀蜜拉說道:“我和母親必須親自檢查父兄的屍首!請不要再阻攔!”
喀蜜拉望向茯苓,沙羅狩看到母親衝她點了下頭,她挪開了自己胖胖的身軀。
沙羅狩的左手緊緊地握住母親的右手,兩人走上戰神廣場的第一層大平臺。她發現母親在微微顫抖!
眼前慘烈的場景讓人震驚。
成千上萬具屍體橫陳眼前。這些人都是戰死的,因為白色的磚石地面上有斷手、斷腿、甚至黏膩暗紅的頭顱。空氣中飄散著血液、內臟和肢體燒焦的味道——死亡的味道。沙羅狩、茯苓和喀蜜拉所走的一條小路一定是提前清理出來的,因為屍體一直向前幾乎鋪滿了廣場一層巨大寬闊的平臺。在通向二層平臺的臺階處,開始出現層層疊疊的屍體摞在一起而形成的屍堆,高矮不等的屍堆中,無數手和腳以各種奇怪的角度伸出。拾級而上時,沙羅狩不止一次看到腳邊死去戰士僵硬扭曲的臉孔,無聲地訴說著在不可戰勝的劫難中被諸神拋棄的痛苦和絕望。
登上第二層平臺後,屍體明顯減少,三五成堆或單個的屍體或躺或靠或坐,但是,屍骸的特殊之處以及沒被遮擋的地面讓沙羅狩止不住的渾身戰慄。
以平臺中心的戰神瑪爾斯神像為原點,無數猩紅血眼呈射線狀,鋪滿二層平臺,間距不等,大小不一,以碎裂的地面為線條勾勒出眼睛的圖案,灌注其中的黑紅顏色是乾涸的鮮血。
而二層平臺上所有戰士的屍體都失去了雙眼。
無數屍體面部黑洞洞的窟窿和地面上猩紅的眼睛圖案瞪視著登上廣場的一行人,詭異恐怖的凝視讓沙羅狩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