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西大陸,天氣越冷、風雪越大。
達到了三階以上的超凡,大多對於尋常的冷熱都能抵禦,但對於斷了一隻手、還要拖著兩個殘廢的林菲菲來說,此時的風雪是極痛苦的煎熬。
星辰樓的僕佣綿繡被砍斷了兩隻臂膀,整個人體內神力混亂、陷入重傷狀態,每天大部分時候都處於精神恍惚混亂的情況,一天裡只有一兩個小時是清醒的。
林昊被打成了高位截癱,雖然兩隻手還可以動,但是體力神力也出現了嚴重阻滯的現象,加上他第一次醒來後精神受到極大衝擊,現在整個人瘦了好幾圈,眼神中完全失去了焦距。
林菲菲用完好的那隻手拉著兩根繩索,繩索那頭一個是拉著綿繡的板車、一個是拉著林昊的輪椅,板塊與輪椅的輪子都被她以星辰神力改變了與地面的磁力屬性,拉起車來會輕鬆一些。
但饒是如此,林菲菲也走得無比艱難,要照顧兩個殘疾人吃喝拉撒,還要帶著他們趕往西大陸,這對於做了多年尊貴小師妹的她來說幾乎是地獄般的生活。
無數次,她都希望自己還不如就死在啟萬里手下了。
但下一秒,她又總會告訴自己,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條狗、像條狐狸、像灘爛泥,也一定要活下去!
於是林菲菲就這樣在狂風暴雪中一邊像個嬌弱的小姑娘般流著淚、一邊又死咬著牙拖著兩根繩索拼命往前。
突然,她的腳下踩到了一塊被凍得光滑的石頭,猛地摔了個跤,整個人扎進雪地裡,板車和輪椅同時翻倒,林昊與綿繡兩個人像兩個麻袋般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似乎無知無覺。
林菲菲站了起來,沒有去管自己滿身的雪水,她拼命將林昊和綿繡弄回到擺正了的板車與輪椅上,繼續拉起兩根繩索往前走。
她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彷彿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不知道還要走多遠,只是為了行走而行走。
終於,在某個時刻,林菲菲停住了腳步。她先是抬起頭,有些茫然地望了一眼前方剛剛落下遠方山脈的夕陽,才發現風雪已經停了。
同時也是在這時,她發現在自己前方几百米的雪地上,有一抹豔紅。
那是一個人影,一個穿著如烈焰般鮮紅衣裳的女人,雖然隔著幾百米無法看清她的模樣,但林菲菲卻一瞬間就認出了她。
“見雪姐!啊啊啊啊啊!”
幾秒後,林菲菲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一下子跪倒在地,整個人當場崩潰了,長時間以來堆積在內心的那些血淋淋的痛苦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不知何時,這個穿著豔紅色衣裳的女人來到了林菲菲面前。她長得十分美麗,臉上的妝容如衣服的顏色一樣鮮豔,但氣質神情卻不比這千里冰雪要溫暖多少。
她長而卷的睫毛漠然輕挑,眼睛在林菲菲的斷手、綿繡空蕩蕩的袖管、林昊喪若死屍的模樣上掃過,伸手扶起了林菲菲,鮮紅欲滴的兩唇微碰,聲音卻是無比寒冷:“究竟怎麼了?”
但此時林菲菲已經痛哭到幾乎要昏厥過去,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林昊那雙灰散的瞳孔動了動,似乎有了一點點生氣。
“哥……哥哥死了……”他發出極其沙啞難聽的聲音。
“林昱死了?”紅衣女子臉色沒變,沉吟片刻後,卻道:“他不是捨己為人的性格,他如果死了,你們為何活著?”
也許是這句危險的問話觸及到了林菲菲心靈深處繃得最緊的那一根弦,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緊緊抓住紅衣女子的手,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有……有一個人,騙過了我們……帶走了……小白龍……”
說完了最重要的一句話,她再也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紅衣女子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時,她的背後有數道破空聲傳來,不多時,七八個穿著藍色絲綢衣物的星辰樓弟子御風而至,有男有女。他們看到林菲菲、林昊他們的慘狀,臉色皆是大變。
“帶他們去休息。”紅衣女子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什麼情緒的波動。
……
幾小時後,林菲菲在一個溫暖乾燥的屋子裡醒來。
牆上有明晃晃的煙燈,面前有跳動著火焰的暖爐,周邊坐滿了熟悉的星辰樓弟子。
一瞬間,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不想再聽你哭了。”突然,一個平靜的女聲說道:“先把事情講明白。”
林菲菲一個激靈,循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正是那名紅衣女子,也是星辰樓裡這一代裡少有的五階以上超凡、樓主樊星的義女,樊見雪。
樊見雪的性格說一不二,因此林菲菲也沒有再惺惺作態,她要了一杯熱水喝下,稍稍穩定了一下心緒,最後在開口前,猶豫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但接著,她看到了屋內另一邊輪椅上睜著眼對著天花板角落裡蜘蛛發呆的林昊,下定了決心。
因為啟萬里魔鬼般的計劃,她早已經被綁上了那條賊船。
於是,那個早就編好的、九真一假的故事便被她用悲憤、羞愧、傷心的語氣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