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儒,縣官多疑否?”韋賢渾濁地眼睛顫了一下,明知故問道。
“縣官若不多疑,何至於對我世家大族下手?”
“如此,一切按子儒所言行事吧。”
“唯!”
張安世等人的猜測是對的。
幾日之後,天子下詔,命皇長子劉柘到西域都護戍邊。
經過這十幾年的開發,西域舊地莫說是匈奴人,就是土生土長的西域胡人都少了許多。
而且在更西的地方,還有中亞都護和安息都護。
所以此地嚴格上來說已經不算是大漢的邊陲了。
可西域都護府地廣人稀,方圓數千裡,足足有一州之大,可人口不過十多萬。
雖然官道沿線每隔百里有亭置,每隔三五百里有數百人規模的屯田衛,但遠離官道之後,就是茫茫沙海了。
不說那偶爾出沒的山賊強盜,就是那成群結隊的沙漠狼群也很危險。
所以,到西域去服役,仍然可以算作戍邊。
皇長子的身份何等尊貴,能到西域走一遭就很不容易了,沒有人會再尋找那細小漏洞的。
於是,皇長子戍邊的訊息迅速在在長安城裡傳播開來了。
絕大多數人對此稱頌不已,少數想要逃避戍邊義務的諸侯列侯之子,也如喪考妣地放棄了最後的幻想。
另外,也有一些人在夜幕掩護之下,飛奔離開了長安城……
劉柘是天子嫡長子,也是第一個戍邊的皇子。
大漢上下已經猜到了一些事情,許多人從自己的利益出發,開始了佈局。
鼎新十六年九月初一卯時前一刻,未央宮的北闕之下,巡城亭卒比平日多了數倍。
廣場上更是沒有一個遊蕩閒逛的百姓。
未明的夜幕下,只有一隊下了馬的騎兵,站在北門外靜靜等待。
這些騎士都三十多歲,正值壯年,一個個都飽經風霜,都在西域出生入死過多年。
但是領隊的不是本隊的隊率,而是品秩千石的昌邑郎左都尉——柳相。
經過十六年的捶打,三十七歲的柳相早已經成了衝鋒陷陣的一員猛將。
一路走來,他的臉上和身上又添了數道傷疤,比當年又滄桑堅毅許多。
但是,縱使經歷了這許多的風霜雪雨,他在戰場上仍然過於俊秀了,常常被敵將嘲笑。
當然,嘲笑他的所有敵將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天子知其困擾,特意命能工巧匠給他打造了一副鍍金面甲,形象參考的是《山海經》中鎮守鬼門的鬼怪神荼。
而後柳相每次上陣,都要戴上這面具,以震宵小。
柳相幾乎參與了大漢對西域和西域以西所有的戰役。
匈奴人、大宛人、大月氏人、安息雜胡、羅馬人和諸蠻族……都是柳相的手下亡魂。
再加上那可在萬軍從中取人性命的精湛射術,他在中亞都護和安息都護有了“玉面鬼將”的諢號。
由他護送劉柘去西域,是最穩妥的。
很快,辰時鐘聲敲響了,北門緩緩開啟,帝后的儀仗從中開了出來,柳相立刻肅顏整容,身後將士亦如此。
劉賀和霍成君來此,自然是送劉柘遠行的,嫡親的幾個弟弟妹妹也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