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河全長九千三百萬公里,起於三江源,匯入南海群島,坊間風水家稱之為‘南龍’,自古養育了流域內無數的生靈,傳說在上古時期河中還有天庭敕封的河神,在後來也漸漸消失在了歷史中。流經的曲州這段只不過其中一部分,兩岸青山,猿聲啼鳴,山似霧中掛,水若接天雨。
商船有三層,第一層是貨艙,據說是放著各種藥材,貨物什麼的,第二層是客房,夥計船伕的起居生活就在此處,商船的主人宋先生住在第三層,寧舒被安排在宋先生旁邊的一個房間內。
房間內基礎設施一應俱全,寧舒安置好行李,換上乾淨的衣服,拿著放在床上的那本《知北經》,翻開第一頁,入眼便是如蝌蚪一般曲曲繞繞的知北兩個字。
扉頁上寫著:“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聖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之為也。”
聖人?至人?大聖?
寧舒撓了撓頭,修行法門與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別,倒是與他讀的那些百家禮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樣的令人頭禿。
讀來讀去,始終入不得門路,眼睛也有些痠痛,便將經書丟在一邊,推開房門向船板上走去。
離開平安城已經有十多天了,空氣依然潮溼,寧舒站在船頭上,想起出城時城頭站著的少女,眼神無比悠遠,心情無比惆悵。
水中不時地躍出幾尾魚,鱗片閃著光澤,船上的夥計爭先恐後的拿網撈起烹食,魚肉肥美,搭配船上藥材熬出的魚湯,乳白色的湯水散發出的鮮香傳遍了整條船。
商船行駛於其間,融洽的好似一幅畫。
船上的人聽說寧舒是去洛城進修的,紛紛對他表示祝賀。
神朝實行各級舉薦制度,按比例分配名額,從四大州各個區府依次推薦人才,每年到洛城進修。一般情況下,進修前所有人會進行選拔考核,透過後才會正式的開始學習,結業後都會分配到帝國的各個文政軍事領域任職,可以說只要去了太府學習就象徵著前途無量。
這是一條魚躍龍門的道路。
洛城擁有最豐富的學習資源,文武皆備,百家爭鳴,千百年來的歷史沉澱,使神朝憑此網羅天下人才為國家所用。富家子弟,王公貴族擠破頭都要給自家子女想方設法的弄到推薦名額,也好為家史裡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正因如此,人族的強盛,天下無出其右。
神朝坐擁大陸上最好的地理位置,地處平原,三江共濟,國都洛城更是位於天地支柱不周山下。
一方面是因為人才的培養制度,另一方面便是文武共治,相輔相成,文治內,武御外。三公掌持文臣,以禮教天下。東清侯,西蜀侯,南曲侯,北荒侯四位侯爺率兵坐鎮帝國邊疆,平定戰亂,侯位世代傳承,保神朝千年不倒。
寧舒此行的終點便是帝國文武傳承的心臟——不周山太府。
所以船上的人對寧舒是很熱情的,知道船上有一位未來至少可以加官進爵的少年,經常會有人來請教他各式各樣的問題,只要知道的,他都耐心一一解答,博得了一眾好感與尊敬。
寧舒望著面前一江春水,怔怔地發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並不確定自己所學的東西能否在那麼多人中佔得一席之地。儘管從小到大在老書生的安排下看了很多書,但想憑藉這點所學的東西就想與那些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去比,顯得無比渺小。
天底下並不缺少聰慧的人,自己手中的資本漸漸的薄弱起來。
不過......路畢竟是自己走的,未來的事,誰又想得到呢?
......
......
“來一口?”宋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船頭,手中提著一壺酒遞給寧舒。
寧舒接過後仰頭飲了一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辛辣,也不似城裡釀的果酒那麼酸澀,入口有一絲甘甜,迅速地經過喉嚨流進了胃裡,像是點燃了一團火,卻並不灼人,暖意席捲周身,化為一股力量,驅散了連日以來陰雨天氣帶來的潮溼乏悶。
“怎麼樣?還不錯吧,這可是洛城老巷坊醉仙居釀造的,這才是最普通的,他們家上了年份的珍藏都是要送進宮裡的,常人難求一口。”見寧舒不說話,他又繼續說道:“想家很正常,我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離開父母身邊也很難過,但都會過去的,我們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家。你看,離開了二十多年,我這次不就是回家了?”
宋先生笑著說。
寧舒看著身旁這人堅毅的眉眼以及他說出要回家時眼中透露出期待的光芒,忍不住問了一句:“宋先生這些年是為何?”
宋先生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撫摸著那枚暗金色的扳指,自頭頂緩緩浮現出一片土黃色的霧氣,隨即凝結成一把劍,劍身光芒纏繞,大地般的厚重感撲面而來。空氣微微顫動,發出割裂空間一樣嗚嗚嗚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