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空陷入回憶裡,10年前,媽媽去世前告訴她爸爸的身世,讓她去找他。初見父親,他高高在上,見了她總是一言不發,態度冷漠。他為了利益讓她扮成姐姐,行李代桃僵的計謀。
她不曾與他親近,對他總是又敬又怕,但是在心裡,卻始終認他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是愛他的。
他強迫自己去瑞士留學,和小白不許再有往來。那是她記憶中最苦的三年,上學、打工,最重要的是很想很想小白。
不管多累的時候都不肯用他的錢,執拗的想告訴他,沒有他這個爸爸,她依然可以養活自己。媽媽去世後,她來找的是家,不是衣食無憂的生活。
兩個月前回來後,爸爸對她的態度漸漸迴轉,做什麼決定再不是一味的強迫她。雖然因為白家的事,兩人之間依然有隔閡,卻和諧了很多。這是她自媽媽走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親人的溫暖。
如今,他為了救自己出事,所有人都在指責他,說他壞。可在她心裡,他只是她的親人,不管他做了什麼,都是她的爸爸。她身上流著他的血,是改變不了的,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也是永遠斬不斷的。
她忘不了鋒利的匕首壓在頸項那一刻的絕望,也忘不了他看她的那眼,如釋重負,似乎她的安全就是他追求的全部。
她終於感受了來自父親的關愛,很幸福,可命運卻又和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她的爸爸涉黑洗錢,是罪犯,這樣的罪名不要說以後要見一面都會很難,就是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即使可以活著,無盡頭的牢獄生活,已經快到耳順之年的他又如何忍受得了?
生離死別,是人生最痛苦、最無奈的事。蒼天對她何其殘忍,10年她失去了媽媽,10年後又要失去爸爸了麼?這樣接二連三的不幸事件,到底還有多少要她來承受?
是不是從此後暗淡的人間,茫茫的世路,就只能她一個人踽踽獨行?再沒有她累了、痛了可以回的家,也沒有可以依靠、可以守護她的人。
這一切負面的情緒,將她撕扯得支離破碎,她把自己緊緊團在一起,按著胸口,艱難地喘著氣。
不知不覺中,一雙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輕輕叫她的名,一遍又一遍。
她朦朧著眼睛抬起頭,看見那個讓她愛極卻也痛極的男人,此時眉眼沉痛的看著她。林空空伸出手,小心翼翼觸控他的臉頰,如同撫摸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以後的生活中,她好像還有他?只有他……伸手攬了他的頸,不停的落淚。
白晨風的心忽然有一種被烈日灼疼的感覺。她是他的病症,亦是他的良藥。緊緊把她靠在胸前,似乎這抹洶湧的疼痛就能減少些,自己就能好過些。
她無聲哭泣了很久,哭得頭暈腦脹,身上沒了一絲力氣,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
“哭出來是不是好受點兒了?”他輕聲問。
她疲倦的閉著眼,仍是輕輕啜泣著。
白晨風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抱了她起身去臥室。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又去洗了溫熱的毛巾,替她仔仔細細的擦了皺巴巴的臉。
看她精神不好,往常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帶著些找不到焦距的木然。伸手輕撫她柔嫩的臉頰,溫聲說:“累了就睡一會兒,我在這裡陪著你。”
林空空聽了他的溫藹的話略微安心,兩手卻緊緊抓著他的手不鬆開。
白晨風任她抓著一隻手入睡,心底暗歎:都二十七歲的人了,竟然還像孩子那般缺乏安全感,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
自己從童年開始,比她還要不幸很多。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回想起往事卻只有恨沒有痛。可是,她一直以來的不幸福,卻讓他覺得痛。
原來愛情就是要痛的,沒有痛,就不會銘心刻骨。即使到了今天,他依然覺得就算是重複演繹一萬次的遇見,他依然會一萬次的愛上她。
這是擺脫不了的宿命,改變不了劫數,亦是天假其便的緣分。
許久過後,林空空漸漸止住了顫抖,睡熟。白晨風輕輕抽出被她握著的手,替她蓋好被子,下樓。
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心裡煩躁壓抑,拿了煙來吸。一根又一根的反覆,指尖燃著的猩紅始終不滅。